常常有人说「口出之言会毁损人」。从口而入的东西当然会进肚子里,最後落在厕所。那从口而出的就是──言语。
那一天我终於明白了什麽叫「祸从口出」。
「唉,好无聊……」躺在草地上打滚,孤儿院里的草地就是异常的大,常常有小朋友在上面嬉戏,但院长前几天得到了捐款所以带孩子们出去郊游,只留年纪比较大的我和小青在孤儿院看家。
我和小青从小就互看不顺眼,事事都要互相争对。比如说一碗汤,院长帮每个小朋友盛好之後,小青一定要和我比谁的比较多;又比如说一杯水,同是一台饮水机出来的,我一定要跟小青比哪个较乾净……诸如此类的比较从我十岁那年来孤儿院就发生了,情况已维持了七年。
每次比完都有个成就感在心头萦绕不去。说我们是死对头,但平时也还蛮要好的,常常会喝同一杯饮料,自己的份喝完後就会在瓶子里故意留下唾液,然後再拿给对方;或是好心将对方的被子拿去洗乾净,然後给冬日暖阳晒个七八天,让对方在冬天睡觉时冷得要死……
正当我沉浸在那些「美好」回忆里时,突然听见有人在唤我。「笨轻轻,你的成绩单呢?」
站起身转过头看见小青拿着绿色的成绩单在我面前晃啊晃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她打扮得异常妖艳,虽然平时脸上的麻子就很多,但这一化妆更丑了。
我嘴角抽搐看着小青:「你家死人啦,现在可不是七月半,别装鬼迎亲好吗?可是我想也不会有人想娶你啦,喔呵呵。」
「我这是高兴,你猜我考了几分?」嘴角抑制不住的抖动显示出了她现在正勉强忍住怒气,我立刻离她远一点。看我这反应她不满说道:「干嘛啊,我又不是瘟神,离我那麽远……我可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的耶!」虽然她一脸认真,但我还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那张成绩单上写的排名数字。
全校第一。
满脸讶异、不可置信、荒唐、怎麽可能、懵圈、骗人……的表情看着她。在这一刻我彻底愣住了。那个曾经是全校倒数第一的小青现在竟然成了全校第一?要是你的朋友这样你也不会相信的对吧?所以我怎麽可能相信!
「骗人的吧,你这是仿冒品吧?印出来再改掉的吧?话说字迹还真像吴老师的……快点把真的成绩单拿来!」正色看着她,我最讨厌有人说谎了,且自己从来也没有说谎过,连善意的谎言都没有。正想劝她不要踏上不归路,回头是岸,海里面没有熟鱼的也没有吃的一切都还有解救方法的时候……
「啊啊啊啊!」尖叫完後我已经在水池里了。
我可不会游泳啊,更何况这个泳池可是政府为了孤儿院的孩子能够先学会游泳,以後就可以当个游泳教练什麽的才创建的,一出手就挖了约四公尺深还充了三公尺的水,院长还高兴了整整一个星期。我天生不谙水性,所以院长没让我学。但是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想对着那些政府官员说……
为什麽要把一个水池盖在草地旁啊?有本事你自己来游啊,谁会有事没事盖个三公尺给一堆五、六岁的小孩子学游泳啊?教练都没当成就先去天堂当神仙了吧!
政府官员:「……」
等一下,话说刚才到底是谁把我推下去的?好不容易浮上来了一点,我转头看见小青在草地上笑。
小青?她推我的?
好不容易勉强可以说话,就伸出食指对着她:「%#@&*%#!」
小青:「……说清楚一点。」
「我跟你又无冤无仇,你为什麽害我?好吧,我承认我偷吃你的鸡腿,但是现在我告诉你那个鸡腿是坏掉的,幸好你没吃要不然你可是会拉肚子的!」见她柳眉稍微抽动一下,我继续说着可能会让她放弃要杀我念头的话。
「呐,如果你不懂得回头是岸的话,那就……那就转身!只要转身就好了。不懂回头是岸也要懂得转身啊,後头还有很多美好事物在等着你的,不要杀了我一错再错啊……」语毕,我「呜呜」的哭了起来,只见她带着最後一丝冷笑,然後转身离开。
欸,别走啊……救我……
所有的话都淹没在水里,闭上眼睛已经无力去挣扎,彻底绝望了。突然脑海里有些画面快速掠过……这就是传说中的跑马灯吗?画面上有第一次见到院长时我怯生生地躲在小叔身後,小叔没有能力照顾我,只能送我到孤儿院并且跟我保证两年後带我离开。但是小叔迟迟没有来……从此我便非常讨厌有人说谎,也不太敢随便相信别人。
院长见我伤心难过便帮我重新取了名字,当成是她的亲生女儿般疼惜。
轻轻……
如风一般轻……所有事物停在心里仅存一秒,事过就可以忘了。院长希望我可以忘怀那些悲伤的回忆,所有难过的、痛苦的,就连快乐的、兴奋的事物都只让它轻轻地来,然後悄悄地走,毋须存放心底太久。
可是我真的可以忘记吗?如今我就要死了吧,为什麽……为什麽那些不好的回忆、被抛弃的画面又重新回到我脑海中?本来是想遗忘的啊,却变得印象深刻。
是的啊,即使小叔那样背叛我,独留我一人在孤儿院,我还是在等着他……等着他来把我接走的那一天。即使那时我可能会有不舍,不舍孤儿院里所有大小朋友一起的回忆,不舍院长的贴心照顾,就算是小青那般对我,我还是觉得很难过……很难过要离开他们。
可是啊,就算是很悲伤、很心痛,都比不过一个人在外打拚,就是为了有一天赚了钱之後把我接回去的小叔。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只有在一起不管是贫穷或是富有……那种超越血缘关系的家人哪!
即使我早就知道,在四年前我就知道。小叔他,已经死了。
我还是会……继续等着他!
风很柔……像棉花般的触感吹过脸颊,把悲伤吹乾了,把心痛抚平了。轻轻地穿过发丝,最後从指缝中溜走……留不住的,怎麽盼望也得不到。一阵轻纱缥缈的小雨稀落的下着,指尖触碰到冰凉雨滴,一束一束的向下蔓延着。
这是在天堂吗?为什麽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往下坠?很想睁开眼睛但风却使我只能挑高眉毛。蓦地,刚才很轻柔的风此时狠狠地刮了起来,乱了我的发丝,衣服也不停地抖动,身体也在不停地向下坠,且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碰」的一声感觉整个骨架都要散了,我吃痛地摸了摸腰部。因为我是腰部着地的。试着睁开眼睛,面前却是一片迷蒙。
「朕知道自己很美,但你真的大可不必如此牺牲。」飘过来的彷若是天使轻盈的歌声。穿过雾,看见了一个长得很帅的男子。他眉长过目,斜直而上,眉尾高扬,形如一把刀。及腰的黑色发丝均匀地散落在胸膛上。
吞了一口口水,我继续分析。眼前这个自称「朕」的男子身材颀长,面无表情,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面瘫类型,但眉宇之间又散发出一种霸气。我点点头,自顾自地走到他跟前分析着。他目光冷静深邃地探视着我,似乎想看看我到底要做什麽。
结果什麽都没做。我看了看周围,他衣服刚脱没几件貌似要洗澡。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我对着他说道:「哎呀,别看我了。你继续洗呀,本姑娘不打扰你了,先睡会儿。」闭上眼睛我不理他,心想这天堂还真是美好啊,虽然身体死了却有一个美男,而且还是在洗澡的美男。我吞了吞口水,盘算着等他开始洗後进行突击。
科科。
良久,都没什麽动静,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一张不断放大的脸,吓得我赶紧叫爹哭妈的。
「啊──」跌落到地上,疼得我眼泪直流:「孔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外加一个『非礼勿近』啊!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趁你开始洗澡的时候偷看你洗澡的!」
黑发美男:「那你还进?」
我:「我说的是『近』。」
黑发美男:「……」
张开眼睛我小心翼翼地看向他,见他端详了我好一会儿,突然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可知朕是谁吗,为什麽要擅闯?」美男啊,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啊。等一下,话说我若是死了那他该不会是传说中妖媚、动人、温和、美丽、可爱的「上帝」……吧?
我:「你……是神吗?」
黑发美男思索了一会儿:「若是这麽说的话,朕是轻国所有百姓的神。」
神?朕?轻国?百姓?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他所用的语言怪怪的。
「呃……不好意思喔,我是不是不小心误入剧组啦。话说你们在拍哪一部啊。秦始皇?武则天?还是花木兰?」虽说後面两部的主角都是女生,但是瞧他这长相画个女妆还是勉强可以的啦。
「大胆刺客!」正当我疑惑之时,门外几个手持刀剑看起来像侍卫的人走了进来,居然还将剑指向了我。话说我不是配角吗?戏份有这麽少吗?不会就这麽死了吧?
「护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忽然三人的其中两人把我架了起来,然後剩余的一人跪在地上请求责罚。
这是在演哪一出?我下一句台词是什麽?话说什麽时候我从水池里来到这个地方了?
「呃……」想挣脱架在我眼前那闪亮亮的剑,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把求救的目光射向黑发美男,泪眼汪汪的说道:「美男……呃不是,皇上啊!我一个弱女子真不知道皇上是皇上,更不知道何时让皇上觉得小女子冒犯了皇上啊啊啊!」虽然有点饶舌,但还是勉强说了出来,演技也很刚好的在此时派上用场,左右两旁架着我的士兵也被我传染,泪眼汪汪的替我求情。
左马尾辫侍卫:「皇上,看这名女子也不是故意冒犯皇上的,还请开恩吧!」
右双马尾辫侍卫:「皇上啊,开恩吧!」
一旁的皇上:「……」
内牛满面的谢谢他们,抽泣之後看了皇上,见他正往自己这边走来。抬起我的下巴,左摇右晃的,最後他冷冷说道:「放了倒是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我:「什麽条件?」
皇上:「做我的皇后。」
此时我的世界是玄幻的。
於是,册封大典在几天後举行了,也是那时我才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并不是在拍戏,而是被我真枪实弹地体会到了──所谓的穿越。
还是人穿!还是人穿!还是人穿!
某轻:因为很重要所以要讲三次。
我的长相多平凡啊,要是可以魂穿穿到一个长相柔美体态轻盈的女子身上,用我最会的演技来勾引许多美男,我绝对可以倾国倾城!现在我是这麽想的,但是之後遇到了那麽多的苦难,那时多庆幸我没有要求再更美一点……当然,这些都是後话了。
傍晚,夜空闪烁着点点星光,每一颗星星都在争相的发着独特的光芒,像是一一吐露着锺情,得到回应便你一闪我一闪的闪瞎众人!
「肥肉啊,肥肉啊,肥肉啊!肥肥胖胖的肉肉啊!我的肉肉吃了好健康!」身着着厚重又亮闪闪的金装,我拿下头纱後立刻奔去桌沿,边唱着歌边掀开一层盖住饭菜的薄布。不开还好一开内牛满面。
怎麽都是菜啊?我的肉呢?
「呜──院长啊,你可知道你的轻轻穿越过来後有多麽不容易啊!先是看不成美男裸体,再是被当成刺客,刚才册封大典还在众人面前滑了一跤……现在居然……居然还吃不到肉!」走到窗前,对着天空我大声呼喊:「老天爷啊,祢为何如此捉弄我?我犯了什麽错让祢不爽,祢可以直说啊,我可以『坦承不讳』的面对祢啊!」
「当朕的皇后真的让你如此悲伤吗?」转过身来,不知何时皇上在我身後出现。本来脸上应该是无一丝波动的他,眼神竟然带点忧伤。
「也……也不完全是这样啦!那是因为……」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你叫什麽名字?」
某轻:「……」
这人有病是不是,前几天说要册封我时已经问过我一次了,刚才册封大典上也有人说,那他现在是记忆退化吗……
「朕记不起来。」见我面色有点难看他解释道。
好吧,我也常常记不起来别人的名字,但是我这麽漂亮、美丽、惊艳、动人、可爱的美少女,走到哪里都是别人看我而不是我可怜兮兮地看着别人。所以应该要让别人记下我的名字,我没必要记下别人的名字!
於是我很欢快地说道:「轻轻。」
皇上:「韩越。」
我:「含月?」指着天上的月亮。
他白了我一眼:「韩愈的韩,卓越的越。」
喔,意指比韩愈更卓越的意思吗?太……自大了吧。
「对了,你来的刚好,我必须要问问为什麽没有肉啊,难道你们还吃素?话说古代吃的不都是很豪华的吗,难道你这轻国是小国?」虽然不知道是看什麽电视剧记忆里的古代才是很奢侈的,但对我说有肉才是第一!
韩越:「轻国才不是小国!」
韩越慢慢走到桌沿,手放在背後交叠,缓缓道来:「先皇曾经说过在很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国家,他们用膳之前都会说『感谢赏赐』。皇后可知这是为何?」
我看着他,不明所以。
「大动物吃掉小动物才能活下去,而我们必须吃掉动物才得以延续生命,换而言之就是拿其他的生命来延续自己的生命。皇后不觉得牠们这样很伟大吗?所以才会说『感谢你命延我命』那句谢谢赏赐的话。」不知道为什麽,听他这麽说,我突然觉得好悲伤……我们人类啊,真的这麽残忍吗?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而去想办法这不对吗?
不知不觉中,我的脸颊上变多了两行湿润。
韩越转过身来,抬起手来将我脸颊上的泪轻轻抹去。语气温和说道:「朕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法则後想要改变。既然都知道要心存感激,那为何还是不断的滥杀牠们?朕不想轻国的百姓们背着罪恶生活,所以就下令禁止捕捉所有动物、昆虫、蚁兽,只能吃蔬果。然後再实施『种田』政策,凡是家里有耕地的农民们每年都可得十两银子。」
看着韩越,突然觉得他没有表面上冷酷,或着是说面恶心善,他的内心充满了无数温暖。「呐,你是个很温暖的人,一定是个好皇帝。」正色和他说道。
韩越听了有些呆愣,一反平时霸气的模样看得我破涕而笑,然後拉他坐下来吃了这一顿不算丰盛,但却很「甜」的晚餐。
#&*%^$%#&^*$#&*%^$%
非非有话:五千多字啊……真正看完地举一下手。
後面依然会持续这个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