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随着夕阳消逝而渐暗,古老的教堂没了屋顶,被人用槌子敲下来的十字架形成碎石圈,散落在水泥墙畔。在圆月当头时分,银色光辉洒在废弃长椅上,替那厚重灰尘罩上醉人的晕,代替烛火照出绘於地板上的阵法。
纵横的线,古老的语言,因为无人能辨认而失去它所拥有的价值,随着宗教信仰的衰败掩盖於尘土之下。
沙沙……
黑发蓝眸的孩子快步来到阵法旁,慎重地盘坐在地。
他要找到自己的伴生龙,而这个古老的阵法不仅能够找到,而且还能够看见。每一个人都有机会拥有自己的伴生龙,那是一种高贵美丽,而且强大的其中一种龙族。据说与人类的寿命相仿,化作人形时也没有任何差异,在现在的世界中,有不少贵族是与伴生龙住在一块的。
但是,伴生龙不是说想要就能拥有的。
伴生,是在诞生之时就结下的契约。只有一部分的人--大多为贵族--拥有。
拿出浅灰色的玻璃珠,男孩用手掌包覆着,紧张地吞咽唾液。他没有第二笔钱购买指引珠了,虽然只是效果最差的灰珠,却是用他三年存下来的钱买的。
在心底开始询问着,祈祷着,男孩投入所有的心神,一遍遍地问着「你在哪里?」
灼热感烧上掌心的皮肤,汗水彷佛被那高温蒸发。
指引珠开始震动,嗡鸣作响。男孩觉得脑袋晕眩,被塞满铁块似的沉重涨痛。
阵法在发光,吸收月光般地璀璨。
〝嗷?〞清脆叫声传出,火焰色的龙崽张嘴打出慵懒的呵欠,葡萄色泽的瞳孔疑惑又紧张地看着男孩。很显然的,这个古阵法的效果是双向的,他们看见了彼此。
「你就是我的伴生龙吗?」男孩不自觉地放缓呼吸,深怕只是一场误会。
〝我也不清楚。〞龙崽自地上坐起,端正自己的姿态,〝伴生关系必须是当面见到才能确认的。〞
「我希望你就是。」男孩说,湛蓝色的眼睛好奇地盯着艳色鳞片,发出无声惊叹。他第一眼就喜欢上这条龙崽了,那对宝石般的眼眸带着他所向往的光芒。
〝我也是。〞龙崽用下巴比向男孩身边的剑,〝你会用大剑?〞
「这是我的父亲交给我的。」男孩跟随着对方的视线,看了眼自己的剑,伸手温柔的抚着,凶恶到眼神柔和许多,「是我很重要的东西。」
〝我也有呢。很期待跟你比划一场。〞龙崽轻甩尾巴,喉咙发出咕噜噜的笑声。牠撇开头发出几声喘息,水波漾在葡萄紫的瞳孔上,身体哆嗦了下。
「你怎麽了?」男孩担心地问,忘了这只是投影,他只能够看着而什麽也办不到。
〝我的身体不是很好,现在还有点低烧。〞龙崽甩头,重新挺直身形,喷出一口热气,让身体累积起来的热度能散发少许,〝期待与你的相见。我叫安维。〞
随着话音落下,投影出现杂音与扭曲,龟裂让身影被切成两半。
男孩抓紧真正告别前,倾身向前,「我叫尤里乌斯。」
名字的尾音不知是否被震耳的破碎声响吞噬,但是尤里乌斯认为自己看见了安维最後的笑意。龙的嘴巴不会做出笑容,但是那双眼睛却骗不了人。
阵法失去光彩,只余月光粼粼在徐徐飘落的尘土。
尤里乌斯抓住大剑,用力地吐出一口气,「我会成为骑士。」他挺起胸膛大声地说,对着自己与那条龙崽宣誓,「然後我会堂堂正正地与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