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沈曼书交给我的提袋丢到二哥面前。
他打开提袋,发现里头全是自己送沈曼书的东西,大惊,「这些东西怎麽会在你那里?」
「沈曼书叫我还你的,她要我转告你,以後别再把这些塞到她家信箱。」
二哥脸色铁青,目带杀气,「你该不会拆开看了吧?」
「谁想看啊?」我摆出嫌恶的神色,「你追女生的技巧能不能高明点?做出这种和跟踪狂没两样的举动,连我都替你觉得丢脸。」
「操,干你屁事?给我滚出去!」
二哥恼羞成怒的咆哮引起妈的注意,使得她在我下楼後问我:「阿棠怎麽啦?」
「不知道。」
「真不晓得该拿他怎麽办,老师都警告说要留级了,他还成天只想着玩。」妈满脸无奈,但很快又转为欣慰,「幸好,你和你哥哥一样聪明,从来就不需要妈妈操心。对了,听说隔壁家的孩子为了考大学,高一就去补习班补习了,如果你也想提前准备,周末的时候可以跟爸爸商量商量。」
「那要花不少钱吧?请家教说不定还比较省事。」
「也是。」妈点点头,又问:「怎麽?你有想请谁来当家教吗?」
我停顿了一下,试探地问:「妡瑞怎麽样?」
妈隔了几秒才再次出声,「但是妡瑞自己也要抓紧时间念书吧?她都高二了,明年一定会更忙碌,而且她平时还要练琴呢,应该没有这麽多时间,妈妈认为还是不要麻烦她比较好。」
她接着又说:「除了妡瑞,你再考虑看看其他人选吧,若真的找不到合适的家教,就直接去补习吧,补习费你不用担心。」
果然妈心里还是对妡瑞存有芥蒂。
虽然她谈起妡瑞时,语气已不再分外冷淡,却也重拾不了从前的亲昵。
先前妈十分介意我和妡瑞之间的关系,所以我只能尽量不在妈面前表现出对妡瑞的在乎及袒护,否则也许又会再次破坏妡瑞在妈心中早已摇摇欲坠的形象。
我究竟该怎麽扭转这种局面?
「吴仲谦学弟。」
几日後的放学时分,有人从身後轻拍我的肩膀,转头望去,是陈南津。
我看着她的手,注意到她的手微微轻颤了一下。
「不好意思,刚才我有叫过你几声,但是你戴着耳机,一直没有听见。」
「喔,抱歉。」我关掉随身听,见只有她一人,便问:「妡瑞呢?」
「妡瑞还在社团,她要我帮忙转告你,今天她会比较晚回去,叫你别等她了。」
「喔⋯⋯好。」我注意到她已经穿好外套、背着书包,一副准备回家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没去社团?社团活动不是还没结束?」
「对呀,不过我今天退社了,跟老师打声招呼就先走了。」
「退社?你不是才刚入社不久?」
「嗯,家里临时有些事要处理⋯⋯所以我现在没办法参加社团,下课後得马上赶回去才行。」
我没再多做探问。就算先前曾有几次和她、妡瑞三人一起去校门口坐车,但我跟她之间没有熟到算得上是朋友,今天还是我和她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单独谈话。
不过,既然我和她现在都要回家,刻意分开走也很奇怪,於是我主动提议:「那一起走吧。」
「好、好啊。」她惊讶地答应。
走没几步,我突然觉得鼻子很痒,停下来打了个喷嚏。
陈南津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我看。
「抱歉。」我尴尬地说,随即翻开书包想拿卫生纸,没想到却又无预警地打了第二个喷嚏,根本没能来得及拿卫生纸,只好转过头用手掩住口鼻。
我还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一道鲜明的红色突地闪过眼帘,脖子感受到一股暖意。
陈南津竟解下她的围巾围在我的脖子上。
她有条不紊地迅速替我将围巾整理好,打上一个整齐的结,端详了一阵,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可以了!」
我被她的举动惊得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完全没察觉出哪里不对劲,还问我:「这样不冷了吧?」
正当我想着该怎麽跟她解释不是这个问题时,我忽然嗅闻到一股浓郁的味道。
「怎麽了?还是很冷吗?」见我脸色微异,陈南津又问。
「不是,是你的围巾⋯⋯有一股味道。」我微微皱着眉分析,「像是食物,类似卤味的味道。」
陈南津先是愣怔地望着我,才猛然发出一声尖叫,冲上来帮我解开围巾。
「对不起,我现在就帮你把围巾拿下来!」她满脸通红,拚命道歉,「天哪,我在干麽?居然把自己的围巾围在你脖子上⋯⋯学弟,对不起,我马上解开围巾!」
取下围巾後,陈南津困窘得连脖子都红了,她一脸难堪地向我赔不是:「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把发臭的围巾围在你脖子上,请你别生气,我——」
「我没生气,不过你要不要先冷静一点?」
「我⋯⋯我⋯⋯那个⋯⋯」她依然紧张到语无伦次,低垂着头,没勇气抬头看我,「我、我看我还是先走好了。学弟,真的非常对不起!」
陈南津就这麽落荒而逃了。
那天之後,我就没再看见她和妡瑞一起出现。
然而即便是在没有社团活动的日子,我也不曾在校门口的站牌下遇见过陈南津,更不曾在校园里见过她,彷佛从那天起她就人间蒸发了。
就在陈南津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将近一个月後,某个意想不到的人主动与我接触了。
沈曼书这次不再把我叫到教室外面说话,而是直接将一个青绿色的信封放在我桌上。
信封上的笔迹潦草,我一眼就认出那是谁写的。
「⋯⋯他又把信放进你家信箱?」我问。
沈曼书点头。
我拿起那封信,竟意外的厚实,「里面只有信吗?」
「你可以打开看看。」她开口。
我打开信封,赫然发现里头除了一张卡片,竟还塞了三千元,除了两张千元纸钞,甚至还有十张一百块。
「你哥说要把这些钱送给我,随我怎麽花用都行,如果若不够就再跟他说。」沈曼书平静地说完这串我听来匪夷所思的话。
我瞠目结舌地读完卡片,确定对方所言不假,一时之间不晓得该怎麽面对沈曼书。
「我替他向你道歉。」
「你之前有替我转告他吗?」
我点头,「所以我以为他不会再这麽做了⋯⋯」
沈曼书脸上仍没什麽表情,听完我的回答,什麽也没有说,迳自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但从此以後,只要沈曼书收到二哥送过去的东西,隔天她就会默默转交给我,一句话也不多说。
我已经没耐心再继续与冥顽不灵的二哥沟通,那些他给沈曼书的书信都被我收了起来,打算等累积到一个程度再一并退还给他。
我以为这样会能让他知难而退。
然而还没来得及等到二哥放弃,这件事就先传进了妡瑞耳里。
早上上学的时候,站在公车站牌下,她忽然问我:「秋千,你认识沈曼书吗?」
我的呼吸瞬间一滞。
「认识啊,她是我同班同学,不过我跟她不怎麽熟。」我低咳一声,「怎麽了吗?」
「我昨天从学姊那里听到传言,听说阿棠正在追那个叫沈曼书的学妹,不但送了许多情书和礼物给她,还曾在校门口等她放学。」她定定地看着我,「你知道这件事吗?」
她的注视让我无法再闪躲,「嗯。」
「你是顾虑我才没跟我说吗?」
我喉咙乾涩,没有正面回应,「我只是觉得不需要特别跟你说,毕竟据我所知,沈曼书对我二哥根本就没兴趣。而且我之所以会知道他在追她,是因为沈曼书曾经托我把二哥写给她的情书全数退还回去。」
妡瑞的眼中看不出情绪,「所以⋯⋯阿棠喜欢那学妹是真的?」
我点头。
「学妹不喜欢阿棠也是真的?」
「嗯,所以你不用担心。」
「没有担心啊,我不是说过我早就对阿棠死心了吗?就算他最後跟学妹交往,我也不会觉得怎样,只是好奇问问而已。」
虽然妡瑞这麽说,然後到了学校之後,她突然告诉我这礼拜她无法跟我一起回家,因为这个月有教室布置比赛,她得要留校帮忙。
我没有去证实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放学後我直接去校门口等车,只是等到公车来了,我却不想上车,没来由的烦躁驱使我放弃乘车,决定步行几站再乘车回家。
途中经过一间托儿所,在一群接孩童回家的家长中,我瞥见了一个穿着我们学校制服的熟悉身影。
是陈南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