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稍縱即逝 — 第一夜月黑風高-肆意妄為(4)

自从胤禵上回被我气走後,我自知理亏,故将近一周都没有踏出完颜府一步,安安分分的连予颜都特意跑来关心我是不是病了,晚上听不到我咒骂胤禵的轻灵也提出了疑问。

「你近日都未出府吗?」她柔中带媚的声音伴着二声的陶瓷杯缘碰撞从木门另一侧传来,我原本正喝在口里的茶,差点因为她这句话被害成了茶下亡魂。

「咳、咳咳……」我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气,「姐姐怎麽这麽问?」我轻巧的放下属於轻灵的精美杜鹃花茶具,上头栩栩如生的雕刻总是令人爱不释手,我也曾经询问过轻灵是否愿意转让或者是有第二组,岂料轻灵直接略过这话题,第二次的关切甚至直接让我死透了这条心,害我一颗芳心碎了一角,也让我知道轻灵爱茶具的心不亚於我。

所以我不想因为这事得罪了轻灵。

「因为,」轻灵停顿了下,应该是正在轻抿杯缘,「三小姐这段时间还没提到十四爷呢。」

「昨地?和十四阿哥发生了什麽事情?」她用着我不甚熟捻的语气调侃完後,又回复了好姐姐的关心,而她的关切对於我来说有如浮木一样,要知道我在这完颜府根本没有知心的人,若要说起能够谈得上几句的也只有伺候的小婢女和予颜轻灵,但我怎麽可能和小婢及予颜讲这个呢?好不容易轻灵提起,我忙不迭地开始讲那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後来胤禵愤怒的咆哮和甩袖而去。

过程中只有我滔滔不绝的嗓音以及轻灵房内若有似无的茶香味,陶瓷杯子的碰撞声并没有一声半响的,我不由得感到心软软的,原因是轻灵并没有在我开口的时候分心去品茗。要知道嗜茶如命的人来说,喝茶是一件至高无上的享受,有时候喝到好茶弱者是沉浸在茶香里面很容易与周遭隔绝,在我的观念里面,每每我来往就会替我准备好茶茗及茶点的轻灵也是爱茶人士,故她的专注才更让我感受深刻。

「他叫你做下人?」听完我冗长的诉说,她便只有这样一句话,淡淡的完全听不出喜怒的,如果不是我很认真地等着轻灵的回覆,估计也不会听到这句话吧。

「是啊。」我不疑有他,她不对劲的语气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往下准备说起属於孙公子的後半段。

却听到轻灵用着娇嫩的柔软嗓音打断了我,「……你是完颜家的人,论宗籍地位叫上一声格格都不为过,就算对方身为皇亲贵族,也不容得他这般羞辱。」我与轻灵的谈话我一向视为某种的享受,不为其他,就因为她的声音好听的不可思议,就算没有见到人,我的身子也都快酥了一半,况且这并不是故作的娇柔,

但是甭论我再怎麽沉浸在悦耳如丝竹的嗓子,听到这里我再傻也发现轻灵是真的动怒,但是我半丁点儿也抓不到她动怒的点,只得快快灭火为上策。

「姐姐误会了啊!」我连忙摆摆手,但是马上就想到轻灵并不能看见门外的我的动作,这才悻悻然的放下,「是我从未与十四爷提起我的身分,而且他第一次见我,我瞧起来就像叫化子,也莫怪十四爷。」我连忙安抚她,就怕明明什麽都没做的胤禵,因为我的关系而被他人给讨厌了。

「……是轻灵放肆了。」里头缓了缓,这才传出妥协的一声低应。

又是这般的恭谨。

经历方才有些凌厉的低斥後,我越发觉得这样温顺又卑微的性子根本不是轻灵原本的样子,但是细细一想,在这花花世界,又有谁是心甘情愿在下呢?

轻灵对我很好,我也视她为亲姐,这样就够了,而至於为什麽轻灵会一介孤女被窝藏在完颜府深处,或者为什麽予颜知道却不肯同我坦白,更或者轻灵为何从不打开隔在我两之间的门板这些事情,根本不重要,也不是我该觉得重要的。

「三小姐还有其他事情要同轻灵告诉的吗?」她开口询问,飘起了另一股新的茶香,丝丝缕缕的香味缠绕着我,与我发梢上不知道何时沾染上的花香味缠绕不清,垂眸看向矮凳子上头茶具的精美杜鹃雕纹,我张了张口,轻轻的摇头。

摇完後我这才又恍然意识到轻灵与我之间的距离,那厢已经传来她略显疲乏的告退。

重生以後的大清我没有什麽朋友,不像之前还有老八偶尔的窜出陪我,就算我一直都知道他陪我的真正目的不过是为了睹物思人,赌这副皮囊思念着另一个人的魂,而我又何尝不是往往看着从前的胤禵想着那人?

爱情的世界里没有对与错,没有先来後到,爱上了谁就是谁,外力扭转也不是一时半会的。

趁着予颜正在忙那些新娘功课自顾不暇,我偷了个闲找个空溜出完颜府,这是我第一次大辣辣的一个人走出来,不用再费心力去甩开予颜美其名担心,实际上是监视我的一干仆役。

坐在清幽的酒楼雅房内,我看着楼下行走过去各色的衣袍,脑海中晃出的穿着那些衣袍的人们,之於我恍若隔世,喝着难得冲泡出茶涩味的碧螺春,我的心境一如那难得一见的感慨。

「许久不见了小娘子,昨难得一见在这伤春悲秋的?」与情境不符的往往都是不请自来的客人,在听到那充满恶意嘲讽的男性嗓音,我立刻就知道这个堂而入室的人是谁。

「孙……」我的後半句消失在我的唇齿间,消逝在那双碧若美玉的眸中,我与他的距离不过十五公分的距离,不,甚至不足十五,他呼出的鼻息打在我散乱在侧的发上,眯得几乎快成一条缝的眼底满是促狭。

「吓!」我大叫一声,连忙往後退,但是我忽略了我现在不是坐在靠背的椅子上,所以我一往後就是往後栽,『碰』的一声随着孙公子爽朗又幸灾乐祸的大笑,我想我的姿势一定美妙不到哪里去。

「还好吗?」好不容易等到孙公子笑够了,他用着突然想起来的表情朝我看来,英俊的脸上笑意止都止不住,随着他薄薄的唇角飞扬,诱人心醉。

我无言的自己忍住屁股的疼痛,拍拍衣裳上的灰尘和不知道什麽时候沾染上的泥土,整整头上的发簪,等到确定自己一如窈窕淑女一样完美,我才正视孙公子的脸。

他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容,使得那英俊的脸庞挂上三分的邪气,一双如雨後晴空似的碧色美玉让他看起来如芙蓉般秀美,果然比起的一次见面时故意为之的醉意魅惑,美人还是维持着原本的样子就够了。

我看着他的脸如此想着。

「你是在调戏我吗?」孙公子的声音打断我的打量,我的眼神这才真正的看入他的眼底,但是却非常大意的差点沉沦在那双不属於中原人的眸子内。正要反驳,耳边只听到他笑着道:「胆大的小娘子居然用眼神调戏本公子,莫不是期待着本公子做些什麽呢?」声音低沉温润,吐出来的话却不伦不类,大有你调戏我、我也调戏回去的趋势。

「……」我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有病要去看医生。」

孙公子笑了笑,没有理会我的外星话。只见他自顾自地找了把椅子坐下,抬眼看我,「找艾禵。」是肯定句。

「不是。」我摇摇头,「这回你可猜错了,我是出来散心的。」

「除了艾禵有什麽需要你散心的?」他反问我,「想知道艾禵在哪吗?」

「你知道?」我皱眉看他,但是马上摆摆头,「我已经被你骗了很多次,所以这一回不会再上当了。」如果再上当我就是蠢。後半句我没那个胆子说出口。

「真的不想听?」他给自己弄了一杯的碧螺春,是那壶特别涩的。只见他一口喝下,淡淡的皱了眉,等到茶杯放下後,居然半滴也不剩,「我这回可是特地来告诉你的啊。」

「你哪回不是特意的?」我翻了个白眼。

「好像也是。」他赞同的点点头,「那就算你不想听我还是得告诉你,艾禵在那处巷子,我方才来的时候,见他挂了满身的伤,也不知道又同谁起争执了。」他耸着肩说着,又替自己弄了一杯那难喝的茶。

我皱眉看他的行为,「别喝了。」一把把那壶充满茶涩味的碧螺春给抢过来,站起身子在门外吆喝小二再拿来一壶新的以後,我才重新坐回位置,「那茶那麽难喝。」我嫌弃的说。

「但是很对我的胃口啊。」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把手放在双膝上,对上我没有任何惊慌的脸,有些意外的挑挑眉,「真难得你没什麽反应,先前不是慌张的不得了,恨不得现在有一匹千里神驹把你送到艾禵旁边吗?」他调侃着我先前的惊慌以及为胤禵所担的心。

「反正我的反应对於你来说也没任何意义吧?不是吗?」我道,「更何况你也确信我会去的吧。」

他笑着点点头,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上我一直看向他的眼睛,他有些意外的眨眨眼睛,开口道,「对了小娘子,我这小娘子也叫了好一阵子了,我们也算是熟捻,你要不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吧?」

「我做啥告诉一个不停欺骗我,又从未报上真名的人,我的名儿呢?」

「这麽说也是。」他居然没有反驳我,反而对着雅室外面的风景凝神看了一下,接着居然一句道别都没有就想要离开了。

「慢着。」我叫住他,但是等到他真的停下脚步以後,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什麽,就算我没有要为难他,但是看在他也根本没有打算和我说出真名的意思上,我现在报出名字好像显得很不矜持?思此我只好有些词穷的看着他,「……碧螺春不喝了?」正巧这时候小二带着一壶新的碧螺春进门,我才有唤住他的理由。

「你不提我都忘了呢。」他揶揄我,把手放入袖袍中放了些碎银递给小二,那碧色的美玉却直勾勾的看着我,「你欠我一壶茶。」

……我看着小二手上足足可以买上十壶的碎银分量,再抬头看着赶路似匆匆离开的孙公子那身绿色衣袍,哭笑不得的接过小二手上的茶壶。

不知道这一次该说谁欠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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