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荒阎殿。
呼呼……
身穿红袍的男子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臂的袖布已被利刃划开，伤口淌下一条触目的血痕，落在艳红的长衫上，好似变成一条暗朱色的蜿蜒小蛇。
他瞥一眼被挑得老远的长剑，捋了捋领子後起身，妖冶的五官是一派轻松，彷佛对臂上的伤丝毫没放在心上。
「看来你对朕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啊！」
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玄衣男子，魔界君主苍擎嘴角轻勾，一旁的小厮见陛下伤口还流着血，连忙上来要替他包紮。
「滚。」小厮连苍擎的衣袖都还没碰到，就被天上蓦然降下的一道雷劈散成灰。
面对这阴晴不定又暴虐的魔君，戮屠连眼皮也没眨一下，将手中的剑收回鞘内後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苍擎立刻喊住他，嘴边的笑容越发越欢，完全没有方才夺去一人性命的愧疚感。「今晚朕要在魔界办场比武大会，你要来参加！」
戮屠脚步微顿，连头也没回道：「陛下，微臣去了会败兴。」
这话让苍擎一怔，「你去才精彩啊！」
「……没人打得赢微臣。」连陛下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放眼魔界应该没有人比得过他了。
听他的语气虽有些无奈，可那既定自己会是第一的态度让苍擎是又爱又恨。当年是他选择戮屠当魔族大军统领，就算天魔战役已消停了近千年，这汉子依旧强悍如过往。
好歹他魔君也是一界之主，武功路数也是高手级的，除了戮屠以外没人可以和他交手超过十招。可碰上戮屠，短短三招就能挑走他手中的剑，还能划伤他尊贵的身躯，就算魔界有此高手，却也没他这样的胆量，敢对魔君如此不敬。
「你就这麽笃定自己不会输？」苍擎冷哼，激道：「这回我可是有发帖子去天界，所以不只有魔族的人参赛。」
戮屠皱眉，神情不解：「神族不是向来最讨厌咱们，又怎会答应？」
他的疑惑换来苍擎更大的笑容，想必陛下有在帖子内写了些挑衅的言句，天帝向来好面子，这场与以往截然不同地天魔比武大赛就这麽办成了。
抽了抽嘴角，戮屠面色依旧淡然，「微臣还有兵要练，比武大赛就不参加了。」
说完他不等苍擎拦阻，旋身便消失在荒阎殿。
看空无一人的殿内，苍擎的笑容微敛：「朕可没问你要不要参加，是一定得来啊。」
☆☆☆
将时间溯回一些，位在崑仑虚西方的西极荒地。
墨瑒负手站在半毁的小屋前，黑瞳紧盯着门前的那一大片血迹，脸色森冷得让身後的常烨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不在了？
「仙君，差不多该回青丘了，国主大人说天庭传来要事，说是魔族那边送帖过来，请您速速回去。」
离开百神都後仙君居然一路奔往西极荒地，不过昔日整齐、静谧的小院落，如今像是被暴风雨侵袭过，菜园里的菜全被翻了出来、瓜架倾倒，小屋更是残破不堪。
与其说这空无一人，倒是比较像从未有人居住，看那乾枯的菜叶，若不是看过这座院落美好的模样，墨瑒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不确定那片血迹是否是凤苡的，墨瑒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在一瞬间被挖空了，难受得令他想铲了这处不若他记忆中的小院。
「常烨，你还记得那天看到的景象吗？」沉默了半晌，墨瑒才幽幽地叹气问道。
墨瑒稀松平常的语气让常烨心一沉，连忙答道：「小的记得。」
「……忘了吧。」
常烨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墨瑒转过身，几缕银发随着动作飘逸，人已往来时的路走去。
走了几步，墨瑒脚下微停，再次回过头看一眼那不若从前的温馨小屋，黑瞳闪过一丝失落。
那个女孩，也是他梦里的一部分吗？
☆☆☆
「姑姑，你确定是在这吗？」
凰尚矮身蹲在凤苡身旁，扁着嘴问道。
「嗯，在这没错。」
凰尚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这里好像是座练武场，可人来人往的，他们的装束又太过醒目，只好躲在一旁堆置杂物的木箱子後。
凤苡说这里有「肆清」的气息，但这儿怎麽看都不像能放神器的地方。凰尚不禁怀疑表姐的神力是否太过衰退了，不然怎麽会连自己的武器都找不到？
比起他的纳闷，凤苡就显得坦然自若许多。两人趁外头那些魔族不注意时施术把自己的衣服也变成他们身上那种漆黑的短衫，这让向来穿惯白袍的凰尚立刻皱起眉，用无声表达抗议。
「总之，先把『肆清』找回来，咱们赶紧离开这吧。」
凤苡点点头，两人起身混入负责布置大赛会场的人群中，凤苡一路循着「肆清」的气息走，未留心周围来往的人们。当她回过神来时，转头已经不见凰尚的身影。
「喂、你！」
肩膀忽然被人重重一拍，吓得凤苡立刻扭头，掌中的凤火差点就往对方下腹攻去。
身穿黑衣的大汉站在凤苡面前，恶狠狠地说：「大夥儿都在忙着准备，你还在这瞎晃些什麽？」
「我……」
「去去去！给我到选手区那边帮忙，待会天界的人就要来了，别给咱们魔族丢颜面！」
莫名其妙被赶到一处小隔间，凤苡捧着黑衣人交代的一盒东西，脸上的表情尽是哭笑不得。
和凰尚走失已经在她的预料之外了，现在居然被人当魔族小厮看待，凤苡左看右盼，没看见什麽「选手」出现。
方才从黑衣人口中套出今晚魔界要举办一场比武，魔君甚至邀天界派出代表来参加，据说来者身世不凡！
但魔界办此大会本就是要挫天界那群把眼儿放头上的神仙们锐气，自然也是派出族内的高手来应战。
人选嘛……还没打听到她就被大汉扔在这了。
左右也没有人经过，凤苡索性将手中的东西搁在石桌上，她还得去找回「肆清」，没时间带这儿耽搁下去，相信凰尚发现她不见了，也会着急的。
不过她才踏出隔间，就撞上一睹略微硬实的胸膛－－
「该死的！」
头顶传来一道咒骂声，一如她记忆中的熟悉，凤苡立即抬起头，当她看见那张清朗的绝世俊颜时，金眸情不自禁瞪大。
为何他会出现在这？
抬头张望後方廊道，见前方作小厮打扮的女子没有竟让开，还呆傻地站在原地。墨瑒咬牙冷哼一声，不等凤苡反应，抓着她的胳膊就将她拉进前面的隔间。
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凤苡直接跌进小隔间内堆置的小箱里，撞得她额角发疼。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又被随後欺上来的墨瑒压住头不准她起身。
「嘘，别出声。」
有股憋屈感涌上心头，凤苡忽地感觉这场景有些熟悉。想当初她也是这麽对待还是狐狸身的墨瑒，把他压在水桶里强迫他洗澡，不过现在他们身分对调，该说是她活该吗？
还未弄清楚为何墨瑒会出现在魔界，外头倏尔传来道媚柔的呼唤－－
「仙君，你在哪啊？」
感觉搭在自己颈後的大手一僵，凤苡眉头轻蹙，这声音她也挺耳熟的，只是临时想不起来在那儿听过。
「喂，别动，否则本君定要你好看。」耳边传来墨瑒恶狠的威胁，她内心虽不惧怕，可仍然低垂着轻轻头了点头。
随着外头那人的步伐越来越近，凤苡听见墨瑒的心跳也随之加快。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旋绕在她的鼻间，不刺鼻，且异常令人安心。
砰地一声，把沉浸在清香里的凤苡拉回现实。隔着小箱堆，她看见来人一身赤红繻裙，白皙的额上有着她再熟悉不过的神族印记，娇媚的神情和璀璨的金眸，怎样都不会让人联想这个女人当初是多麽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