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夜行者 — 【赤瞳夜行‧卷壹】

这夜,齐眉山,参天巨木错落层叠,以其密不透风的葱郁主宰了整片山林,清辉皎洁的月光因为它的阻隔,显得苍白无力。林中如羊肠般小径,漆黑得几乎不见踪迹。夜里的风呼啸吹拂着,两旁树木受到这般山风袭击莫不剧烈摇晃,惊恐地发出沙沙低鸣,这样的夜,这般情景,有如鬼魅朝四面八方压迫而来,令人好不害怕。

山道上,两匹骏马脚步如风哒哒奔跑,彷佛与山风竞逐,也像是长了通天眼似,在这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拔腿飞奔,毫无惧意。

不料,当二人二马打算穿过一处矮树丛,两旁忽然窜出了几只大家伙,巨大的身形虽溶於墨色之中,但眼中透射的青光却是锋芒外露、异常诡谲。只见它们伏低姿态,呲牙裂嘴,不断地发出惊悚嚎叫。

马上二人见状,没有惊慌失措,却是勒马停下,其中一人甚至朝着这群凶恶的狼群大声喊道“大胆畜牲,竟敢拦住我家二爷去路!识相的就让开,否则休怪我等无情。”

双方就这麽对峙在漆黑的小道上,谁也没有要先让开的意思,下一刻,开口说话的魁梧男子抽出腰间配剑打算上前教训这群挡道狼群,未料,他口中那位二爷却是出言制止“尹战,这些不过是齐眉山上的小喽喽,何须在漆黑深夜里跟一群畜牲大动干戈。。。让开!!”

策马来到了狼群面前,伟岸男子大声喝道“一群山野强盗,还不速速退开!!再不让路,休怪我不客气!”

此人丹田充沛,语气威武,令人听而生怯,接下来,更是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景象,在这黑夜之中,马背上那俊美无俦的脸庞,那有如寒星般的眸子,忽而生成一晕诡谲红光,那光芒在黑暗中,幽幽远远、时而缥缈、时而凌厉,眼前狼群望之色变,莫不惊恐的夹着尾巴向四处逃窜,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自家主人轻松喝退了这帮畜牲,这名叫尹战的男子收起配剑,执起缰绳,轻松语气却掩不住满满的激赏“这帮傻瓜真是瞎了狼眼,竟然敢挡咱们二爷的道。。。话说二爷刚才就应该让属下扒了它们的皮,拿来做件毛皮大氅让二爷过冬,这番吓走它们还真是便宜它们了。。。”

没有回答部下的话,这名带着赤瞳的男子回复了一贯的从容淡漠“时候不早了,赶紧赶路吧,再这麽折腾下去,我们几时才能翻过齐眉山。。。”

拉起缰绳,双脚轻叩马腹,他的座骑便很有灵性的向前奔去。见主人头也不回的离开,尹战不敢怠慢的赶紧跟了上去,转瞬间,两人两马便消失在这溶溶夜色之中,再也瞧不见了。

次日早晨,尖石镇的街道出现了两位陌生脸孔的外来客,两人身形高大、仪表不凡,即便风尘仆仆,即便布衣打扮,却丝毫掩盖不住浑然天成的贵气,特别是为首的男子,虽然脸上表情冷淡,不兴一丝波澜,但却是位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两人牵着自己的爱驹来到一间客栈前,为首的男子转头对着部下开了口“赶了一夜的路,终於找到间像样的客店,进去歇会儿喝口热汤吧!我的赤焰跟你的青鹏都需要休息。。。”

“属下遵命,请二爷在此稍後,属下这就进去探探究竟,张罗一切,顺道要掌柜的准备一间上房,长途奔波,二爷也需要休息小憩一番。”对着二爷一抱拳,尹战便大步走进客店里头。

伫立在往来街道,二爷本能的向四处望了一望,不禁心有所感:这尖石镇虽然是个偏僻小地方,但往来百姓衣着整齐,街道上的买卖也很是热络,应该算得上是个富足的地方。。。看来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百姓们已经从动荡中恢复了些许元气,而朝廷的减免税赋也起到了很大的助益。只是,父皇要我找寻的龙珠究竟会在何处?卜官只说南方天有异相,要我往南方找寻,但天大地大、茫茫人海,这样的线索简直就算不上是线索。。。

想着、想着,他从怀中拿出一枚锦囊“应该是时候把锦囊拆开了吧!要不然这有如大海捞针的盲目乱闯,何时才是个头。。。”

拆开绣有金丝线的锦囊,拿出里头一张笺子,只见上头写着:晨风翼,朝云飞。树有灵、水指路。

这有如无字天书一般的指引,让他眉头微拢,语气不悦“大卜官总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这样的提示根本就是无济於事!”

正当他暗自懊恼时候,尹战却是笑着从客店里头走了出来“二爷,上房已经备妥,您赶紧进去梳洗一番,我已经吩咐小二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我们可有好些天没好好的祭祭五脏庙了。”

这晚,尖石镇客店,尹战替主子斟了杯酒,语气轻松自若“二爷,白日间属下已经到附近打探过了,看来这尖石镇是个很平和的地方,加上最近没有闹什麽天灾,百姓们也算得上安居乐业。所以,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不会在这里才是。”

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二爷依旧解不开心中疑窦“尹战,你说卜官那笺子里究竟指的什麽?我想了一整天也没法悟出个道理来。。。若说要整肃世上魑魅魍魉,我或许还有些能耐,但要我去问风问树,这岂不是强人所难。。。”

相较主子的眉头深锁,尹战就显得轻松许多,夹了一筷子的菜送进嘴里,他弯起嘴角,似笑非笑“二爷,您就别操烦了!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大卜官要我们往南走,那我们只管往南走就是了,说不定就会让我们遇上会说话的树,会指路的河。”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一个魁梧健壮的汉子自店外走了进来,只见他眼似铜铃、额角宽阔,身上还裹着件灰黑皮裘,十足十的猎户打扮。客店掌柜见他是个生面孔,长得又如此凶神恶煞,一点不敢怠慢的主动上前招呼。

却没想到,不待掌柜开口,这人便使劲地往桌面一拍,声若洪钟“本大爷路过此地,又饿又渴,有什麽吃的喝的,赶紧通通送上来!!”

见此人竟这般无礼粗鲁,背对着他而坐的尹战想也没想地转过身去瞟了他一眼,接着,像是故意找碴似对着二爷说道“乡野匹夫,贻笑大方。”

如此挑衅果真奏效,只见那猎户脸色一变,站起身朝着尹战怒喝一声“哪里来的兔崽子,竟敢在本大爷身後嚼舌根,当心本大爷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不想无故挑起事端,冷冷给了尹战一个眼色,要他出面收拾一切,以免猎户在暴怒之下砸了这间客店。

主子有令,尹战又如何敢不从,於是乎,他咧起了嘴,端出一副无害面孔“呦,这位大爷火气真大,我不过是在跟我家主子聊天,这又碍着您了吗?您刚说我在您身後嚼舌根,这话一点也不对,您瞧,虽然我是背对着你而坐,但我可是坐在你的面前,可没在你身後。。。所以这一切都是误会,误会。您就别动肝火了,本来就已经又饿又渴,再动了肝火,当心伤身体啊。”

这有如和尚念经一般的论调让眼前这位大老粗有些愣住了,只见他挠了挠头,似乎脑筋有些发懵“说来说去,说的我头都晕了。。。算了,懒得跟你计较,老子一会儿还得赶回山上去,没时间跟你在这里瞎蘑菇。”

此刻,始终保持缄默的二爷,听得他在如此黑夜居然要返回山上去,有些不解的开了口“这位大哥,夜路难行,山中此刻应是猛兽出没时刻,何以要冒险上山?”

面对眼前这位气宇不凡的爷,也不知怎麽地,猎户的语气不由自主转为恭敬“这位爷有所不知,近来山上出现了一只银狐,专挑在夜晚出没,山上许多猎户都曾见过它的踪迹,就连我也曾跟它对峙过。。。这大畜牲通体银白,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啊!所以我得上山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抓到这只大家伙,倘若真让我抓到它,或许我就可以躺着歇息好些年了。”

说到这里,猎户这时眼色一变,神秘兮兮的走近二爷身边小声咕哝“不瞒您说,我认为这银狐应该是只妖狐,有一晚我在山中溪边埋伏,亲眼见到它拖着三条尾巴走到溪边喝水。。。”

“三条尾巴?!倘若真是如此,那这消息不早应该传遍整个尖石镇,何以我等在此从未听到有妖狐出没的消息。”挑着眉,二爷饶富兴味。

像是早就预料他会有此一问,猎户满脸就更加骄傲了“就跟你说它是只妖狐,不会轻易在人前现形,别人看见的它都只有一条尾巴,只有我撞见了它的真面目。。。所以大爷我跟这只妖狐耗上了,不把它抓到手绝不罢休。”

狼吞虎咽解决了送来的食物之後,猎户满足的迈开大步,打算继续回山上去找寻他口中的妖狐去了。

待他一跨出客店,已经憋了很久的尹战,语气不屑的啐了声“三条尾巴有什麽了不起,你就没见过九条尾巴的妖狐吧。。。再说凭你这傻大个,人家那妖狐根本就不把你放眼里,想抓它,你作梦!!”

未料自己还没唠叨外,二爷却是站起身来作势要离开“别再耍嘴皮子了!有时间在这里大放阙词,不如跟着我入山,我也想去会会这只妖狐。”

重回齐眉山,此次的心情与昨日大相迳庭,两人刻意让自己的坐骑放慢脚步,为的就是能够洞察周遭的一切细微动静。不同於昨晚狂风呼啸,今夜的山里安静的几乎没有一丝声响,不仅树木沉默不语,就连林中的蛙鸣虫叫在此刻也都像是消失了一般。

习惯处於黑暗中的两人屏气凝神在林间行走,专注倾听於任何的可能。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杂沓的奔走声,接着就听见那猎户大声喊道“中了大爷我一箭,居然还能跑这麽快!妖狐,别再做无谓的抵抗,纳命来吧!!”

这般叫唤,无疑猎户稳占上风,负伤白狐也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可万万没想到,下一刻却是听到那猎户一声惨叫,接着便再也没有声响。

两人一听,惊觉不妙,连忙跃下坐骑飞身朝声音来处奔去,待穿过一片密林,眼前景象让二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逶迤的白月光下,一只通体散发着诡异银光的巨大狐狸将倒卧不起的猎户踩在了脚下,一旁还有只相对较小的白狐,只见它对着猎户不断发出低吼,面目很是狰狞。

“妖狐休得伤人!!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情急之下,提起真气,二爷朝着妖狐大喝一声。

声起身落,两人瞬间飞身来到妖狐面前,尹战手中执剑,眼光带着一丝焦虑望向地上的猎户,只见他浑身鲜血淋漓,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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