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岚去端西瓜,我和白新烈单独留在雅岚房间。
他一进房就好像中了化骨绵掌随地坐下,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举例来说松松软软地像刚出炉的松饼,又或者一大片乾爽舒适的草原;像冬天晴朗的午後,又像没有边际的湛蓝色大海──围绕在他周遭的气息和他的人就是这样让人舒服。
我不知不觉跟着坐下,眼睛黏在他身上移不开。
「干麽一直看我?」
「因为你还活着。」我脱口我的感动,立刻从背脊麻上脑干。
在我穿越回过去的机制中,并没有任何一条规则叫「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你是从未来来的人,否则就会世界末日」,事实上我也曾经很多次告诉白新烈,结果只是被当成傻话。
傻话也没关系,只要灾难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当全世界最笨的人我都无所谓,偏偏事情不是那样,一旦被告知将会发生什麽事,有些人是会不信邪、故意唱反调去做的。
「白新烈,你真的会出车祸,不要开车!不要让我刚结婚就变寡妇啦!」
「好,我相信你,我们不开车,我们不去度蜜月了。」
──这样的好事从来就没发生,这就是为什麽我不告诉他、也不告诉雅岚的理由。
我紧张地盯着他,他半垂着头,所以采由下往上的姿态回望我,脸庞上一秒像冰河上的巨型冰山,下一秒却无预警笑开。
「你在说什麽啊?」
我听见他低声重复了我说的那句话,好像真的觉得很有趣,吃吃笑起来。
他一笑,我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可惜西施捧心的样子不适合我,否则我会让他知道。在他面前,我可以不用是个老大。
「不久前你说讨厌我,现在又愿意和我说话了?」我忍不住扔出这句。
他笑容一歛认真道:「讨厌啊,非常讨厌用暴力的你。」
「你不是还说以後不要再见面了?」我又说。
他偏着脑袋皱眉:「所以见了不好?」
「不……也不是……」被这麽问,我到底该怎麽回答才对?
他显然不在乎我的回答,续道:「我很喜欢雅岚的房间,这里让人感到安心。」说完还低低地哼起歌来。
让我来翻译他的话意即:我想来就来,就算会碰到你也无所谓。我怎麽会忘了他就是如此我行我素的人……
如果我再不说话,他估计会哼歌哼到天荒地老也不会跟我搭上一句,可我不能错过这麽好的机会。
「你怎麽会来雅岚家?」
「来告诉她,你今天有去卫贤,反正顺路。」
我很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顺路的意思,反正开车的是司机,对他而言去哪里只要说一句话就会抵达,就算「顺路」。
但我不想往他是刻意来雅岚家这个方向想,既然他都说顺路,那就顺路。
「怎麽不打电话就好。」我假装不经意的说。
他没有理我,哼起一阵很耳熟的旋律,我一时想不起是什麽歌,只知道从他嘴里哼出来特别好听。
在雅岚端着西瓜回房前,我总算想起这是我妈抛家弃子离开的那天,他哼给我听的歌,但名字我还是想不起来。
我和白新烈之间曾经历一场复合性的灾难。
起点是我家破产的时候。
对,一个懵懂无知,对未来充满绝望的可怜小女孩,理所当然会需要找人依靠,但那不是我,破产没有让我感觉前途无望,不过我妈抛夫弃子有。
那天下着经典的大雨,我十一岁,十郎八岁,我拉着她,不让大哭大闹的她去抓着我妈的裙摆,哀求她不要走。
在我妈要走前问过我:「荣荣要选爸爸还是妈妈?」
也许我天性里就有同情弱者的因子,我认为在这个情况下不能抛弃我爸,所以我选了他,但我心里希望我妈也留下,结果她只是点点头表示了解,提着早就打包好的行李,头也不回走出家门。
我不知道她是怕回头了会哭,还是怕哭不出来,倒是对把十郎抓到瘀青这件事印象深刻,她那麽想去找妈妈,要是我不抓住她,她一定会像栅栏打开的赛马一样狂奔出去。我不能让她去,我拼命告诉她那样的人以後就不是我们的妈,十郎不听,说妈妈就是妈妈,我就气得打她……那是我第一次教十郎「骨气」这件事。
可是回头我就泪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