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的天气显得有些微凉,出门前她特地加了件运动服外套,也就不觉得冷了。
一如往昔,她由後门出去,走出那条只闻悦耳鸟啭却空无一人的窄巷、到大马路旁的公车候车亭等候校车。
乡下地方这时间除了穿着不同制服的各校学生三两成群,候车亭上也没其他居民了。
她独自一个,没有与谁交谈,等了约莫五分钟她学校的校车就来了。生活就是这样,习惯了一成不变,也就不觉得枯燥乏味了。
这个乡镇和她一样念那所所谓的私立贵族高中的其实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从国中部到高中部大约十来个,但在那个车站下车的通常只有她……对!通常!只有一次,有一个人跟着她後面一起下车。那是上学期的事了。那天天色已经昏暗,她发觉他跟在她後面,一直保持着一个一定的距离,至於他是否有事找她,她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他始终没追上前,後来也没与她交谈过。
上车,车上稀稀疏疏坐着几人,她习惯性的瞥一眼车厢最後一排车位,司机边的最後那个靠窗的座位上剪着俐落短发、左耳廓上挂着一个显眼的白金耳钉的男生也抬头瞥她一眼,但他们的眼神并没有交会,他很快的低下头。她想他应该在看书吧?下星期就要月考了。
其实,学校每天都在考试,没哪天不考,这是个成绩挂帅的高中,远近驰名。只是,国中那三年她很努力的争取好成绩,获得甄试入学,就读後却没有预期的成绩表现,读来确实有些辛苦。
她坐在司机後面那个座位,她想,这个距离应该很安全,不会让他造成困扰。
这些日子她终於明了,两个人由熟悉到陌生,原来可以是那麽的忽然而已……
学校距离她住的小镇不过十多公里,其实不远,但校车这样绕着却要四十分钟,到校前已经坐满学生,正好赶上晨间打扫。
下车後,她又习惯性的瞟了一眼身後,邹子余又是最後一个下车。今天好多学生都加了外套,他却只穿着夏天的白色制服、深蓝色长裤,整齐的打上领带、侧背着工工整整的蓝色书包,一如往常走在她後面。
她刚才瞄到了他架着镜架的左脸太阳穴贴着ok绷,听说他上星期五练篮球时被球打到了,她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和将球打到他的那位学长发生冲突,听说两人扭打起来,一起被叫到辅导室。
关於他的事,这一年多来,她都只是听说而已。而非如她之前的幻想,只要和他就读同一学校,他们就可以天天一起上学、一起下课……
现在的他们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小禹、小禹……等一下嘛!干嘛走那麽快,叫你都没听见喔。」
她停下来,幽幽转身,一个跟她穿着一样运动服外套、绑着两根辫子的女生气喘吁吁跑过来。
「嗓门这麽大谁没听见。」一转身她的眼神又对上後面的邹子余,她撇开眼神赶快问:「什麽事啦。」
张可彤提起手上的塑胶袋,笑咪咪说:「你的护花使者要我拿给你的爱心早餐。」
瞬间这席话荡在微冷的空中,她的脸色也顺着张可彤的声音落下刷一声变冷。邹子余闷不吭声的擦身而过,往他教室走进去,她的心情忽地冷得似乎要下起雪来了。
他听见了?
张可彤嗓门那麽大,没听见才有鬼!
「早餐我吃过了,叫他别鸡婆了,阴魂不散。」她不悦的走进教室,往她的座位走去。
「人家的好意,别辜负啊,我看房学长对你挺不错的。」张可彤跟在後面喋喋不休。「要有个像房学长那样温柔体贴、又帅气聪明的男生阴魂不散的追求我,我一定高兴死了。」
上星期五,邹子余就是和房曜麟打起来的。
莫函禹往位子坐下,瞪一眼坐在她旁边的张可彤,「你耍花痴啊,这麽喜欢被追,不会背个牌子写上『请来追我吧!』下课後到校门口站着,不出三天肯定有人来追。我们学校没什麽多,就是男生多。」
「喂……干嘛说的这麽酸,你心情不好喔?」张可彤顺手将早餐放在她桌上。「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如果不要自己拿去还他。」
「我丢垃圾桶可以吧?」她不假思索说,心里想着邹子余刚才冷漠的态度,心又被画上一刀。
是她自己妄想,他们早就是过去式了,他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他无关痛痒,还在心里难受的只有她自己。
「你别暴殄天物好吗?好歹人家房学长也是好意……」
张可彤话还没说完,莫函禹就拿起那一袋早餐冲出教室,从二楼快步爬上三楼,绕过两条走廊,停在三年一班教室後门,看见她要找的人正坐在座位上和前座的说话,她不好气的喊他:「房曜麟……你给我出来!」
房曜麟赫然转头,很快起身,尴尬的走向後门,看见她气呼呼的,顺手将她拉出後门,不等他问,她将手上的塑胶袋递给他,慎重的警告他,「你给我听清楚,我有男朋友,请你不要再缠我了。」
说完她一刻都没停下来,顾不得房曜麟心情转变,大步冲向另一边的走廊,身後却传来房曜麟不以为然的声音,「你是说邹子余吗?」
她突然怔住,扭头道:「房曜麟!我发觉你真的很好事,你就不能用打听我的事的这些时间去做别的事吗?」
他远远地对她笑了笑,「随便问都知道的事。」
「我现在告诉你,我跟邹子余……不、熟!」说完她快步跑下前面那座楼梯,在眼泪流下前。
她不再需要任何人对她的好,这样就好了,就这样……
她没有要伤害房曜麟,她只知道这样最好,对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