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夜,风从海面吹来,显得无人的岸边更加萧索。
穿过这片海面,在满天繁星的指引下,乘着快艇,远离了城市灿烂耀眼的霓虹。
黑色的燕尾服与暗黑融合在了一起,那人站在快艇的前端,遥望向海中央灯火通明高耸而庞大的客轮。
盛世在三天前发来了邀请函,准备今夜在海中的这艘客轮上举办创业三十年的庆典,邀请社会上层及各业商家名流。
萧暮远同样接到了盛世的邀请函,且是贺清文亲笔。
他登上客轮,走进了宴会厅。
当这个素有暗夜之王美称的男人,出现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时,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连同挂在他手臂里的那位俏佳人,同样也受到了大家灼热的目光。
他如夜魅般穿梭在人群中,点头向那些对他微笑的人示意。
身旁的俏佳人,小心地提着罗裙,跟着萧暮远的步伐,一步步走进宴会厅。
脚上行走的速度虽然放得很慢,可她的眼睛自从进了大厅之后,便一直不停地快速在厅中每个人群中来回流移,寻找。
萧暮远没有看她,却也清楚地知道她在做什么。
“不要着急,他就在这里,早晚会出现的。”
俏佳人抿着唇,收回了目光。
“萧董,谢谢你今夜能带我来。”
荣媛起先对萧暮远有些厌恶,但经过数次接触,她觉得私下的萧暮远也算不上是个坏人。
尤其是这次,她知道了贺清文给萧暮远发过请柬,于是就瞒着荣世明,去求萧暮远,求他带她来找贺清文,没想到萧暮远一口就答应了。
萧暮远笑了笑,“荣小姐相求,又是萧某力所能及之事,当然乐于成人之美。”
荣媛感激地点头,“只是这件事千万不要让我爸爸知道,他——不想让我见到清文哥。”
“你爸爸是在保护你。”萧暮远淡笑。
荣媛抿唇回道,“清文哥不会伤害我,他小时候最疼我。”
“可人——有时候是会变的。”
“清文哥不会!”荣媛有些激动,他冲着萧暮远瞪大眼睛,想要替贺清文反驳,可一想他还欠了萧暮远一个人情,立马又软下口气,“清文哥不会是那样的人,他一直都是个特别温柔的人,无论对谁,都很友善和气。”
萧暮远倏然一笑,“可对敌人,他却从不心慈手软。”
她看了一眼萧暮远,黯然地又垂下眼目。
“清文哥这两年一定很苦!”
荣媛虽然还不太清楚这里面的事,贺清文似乎很恨她的爸爸,也与她家断了联系,可是——她还是想找回当年那个背着她在花丛里奔跑的清文哥,找回少年时那段最真挚的感情。
所以她心里很急,很想见贺清文一面,自从贺清文回国,她都只是在电视上见过,还没见过他本人呢!
她的眼睛继续扫过宴会厅里的各各角落,萧暮远只是笑笑,没有再去阻止她。
他只需耐心地等待。
片刻之后,何重出现在台上,他手中拿着麦克风,照往常一样,做起了司仪。
惯常的开场白,讲述盛世三十年来经历的风风雨雨,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同行各界好友的支持。
前十五分钟成了他何重一个人的表演秀,他也确实有这个口才,站在萧暮远身侧的一位仁兄,听得颇津津有味,偶尔应和。
荣媛早就已经不耐烦了,巴不得何重快点下去,她要见的是贺清文,其他人全都是碍眼垃圾。
当掌声响起数次过后,何重终于聪明的懂得退位了,但却一直没看到贺清文的身影。
他会在哪?
在这个盛大的日子里,放任何重表演个人秀,却不露一面。
贺清文究竟是又想玩花样,还是对盛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人们私下交耳,各别的人在厅内开始寻找贺清文的身影。
萧暮远也忍不住开始四周环望,却听到身边有人轻轻叫了一声,“清文哥——”
只见荣媛提起裙子,向后边追了过去。
他轻皱了下眉,随着荣媛追了过去。
穿过一条走廊,在走廊的另一端,萧暮远看到荣媛扑进了那个白色身影的怀里,远远地可以听到她的呼声。
“清文哥,不要走!”
“小媛——”贺清文抱着荣媛,轻轻抚着她的背,“你怎么在这?”
荣媛在他的怀中轻泣,“清文哥,我很想你!”
贺清文叹了一口气,抬起眼,看到从走廊那端走过的萧暮远。
他挑眉,慢慢放开了搂着荣媛的手。
荣媛抹了下眼睛,“对不起清文哥,我没有请柬,只好找他带我进来了。不过,我跟他可不是一伙的。”
看到萧暮远走过来,荣媛就像躲开瘟疫一样,急忙闪到贺清文身后。
萧暮远有些尴尬,苦笑道,“荣小姐,这么快就过河拆桥,真是让萧某在戴文先生面前一点脸面都不剩了。”
荣媛嘟了嘟嘴,紧紧地抓着贺清文的胳膊,回道,“对不起,萧董,谢谢你来带我找清文哥,不过这个人情我以后会还的,我不会欠你的。”
萧暮远摊摊手,无奈道,“无妨,只要荣小姐满意,萧某也不会介意做这么美丽小姐的一块踏脚石,这是萧某的荣兴。”他转过头再看贺清文。
贺清文轻笑着,摘下白色的手套。
“萧董好大度,既然不介意做别人的垫脚石,那也不妨再为盛世再加几块砖吧!”
“呵呵,萧某以为,为盛世加的砖已经够多了。”
贺清文扯了下唇轻笑,转身带着荣媛又继续往后走。
“戴文先生这是要去哪?今夜可是盛世创业三十年的庆典,你不会准备丢下一厅的客人,独自去甲板上吹风吧!”
“是又怎样?”
贺清文的脚步没停,荣媛拽着他的胳膊跟着一路小跑。
萧暮远不喜欢被无视,跟在两人的身后,慢慢随着走了出来。
果然是来甲板上吹风的,没想到萧暮远猜对了。
贺清文脱下白色的外套,披在荣媛身上,一副新好哥哥的模样,抚了抚她的头发。
“你爸爸知道你来吗?”
荣媛摇摇头,吸了下鼻子,“清文哥,我好久没看到你了,我很想你,你回国后都没来看过我。”
贺清文叹了一口气,将外套又好好地为她拢上,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刻,对着荣媛温柔,眼中透出关爱神情的贺清文,应该是放下面具的吧!
萧暮远看着竟有一些羡慕——
贺清文走在栏杆前,风吹过来,掀起了他的发,露出了一双平静而淡然的眼睛。
他的目光投在暗黑的海天浑然中,是没有目标的凝望。
萧暮远迎着风,跟了上去。
“戴文先生好雅的兴致啊!不过现在看海似乎时间不太对!”
“本人好像并没有邀请萧董一起看海。”
“是吗?”萧暮远从怀中掏出请柬,“可我这有戴文先生亲笔写的请柬,那这算不算邀请?”
贺清文斜目看了一眼那张请柬,哼笑,“萧董,请柬上注明是请你参加盛世的三十年庆典,而并不是在这里吹海风。”
“哦——”萧暮远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邀请我的那位是戴文·沃森,站在这里吹海风的却是贺清文,对不对?”
“随您怎么理解吧!喜欢在大厅里逢迎或是喜欢在甲板上吹风,这都是您的自由。”
“那么请问,我现在该如何称呼您?站在我眼前的究竟是盛世的戴文·沃森,还是贺家的贺清文?”
贺清文侧目,“萧董就这么在意我的身份吗?不管我是谁,叫什么,你记住,我是你的对手,就足够了。”
“可俗话说得好,只有知已知彼才方能百战百胜,对战之前,我当然要搞清楚我的对手是谁。”
贺清文淡笑,“那么,我——是谁?”
萧暮远很淡定地同贺清文一样,看向漆黑的海面,他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直言不讳。
很显然,贺清文在美国那两年的一切消息被人十分严密地封锁了起来,他派人到美国查了许久,却也只能查到一丝风影,但就只是这些风影,便已经足够令他感觉到万分震惊了。
他嘘出一口长气,说道,“真是让我没想到,盛世的行政总裁,戴文·沃森先生竟然会是沃森家族第三代掌门道格朗·沃森的养子。”
贺清文蓦然扭过头,淡雅的面孔瞬间失去了从容的平静,惊愕地看着他。
“戴文先生为什么是这种表情?”萧暮远双手环胸,玩味地看着贺清文,“应该吃惊和害怕的人是我才对,且不论你背后的实力之大,想必跟在这位当家人的身边你也定学会了不少,难怪你的手段也会如此高杆,每一步棋都能走得精准决狠,走到今天,直不知道到底是谁之福,谁之祸。”
贺清文拧着眉,抓住栏杆的手越发泛白,他努力不让自己失控,听萧暮远继续说下去。
萧暮远则侧过身,依在栏杆上。
海上的风很大,也很冷,萧暮远穿着外套都觉凉得彻骨,更何况贺清文只穿着一件衬衫。
萧暮远看到贺清文握着栏杆的手已冻的泛白,连脸色都很苍白。
可他却一直站着没有动,连个蜷缩的动作都没有。
他一直在盯着他,脸上是冷冷的神情,而那双眼中透出来的,竟会有一丝伤感。
贺清文的眼睛很漂亮,当他用这种神情注视着某人时,那眼中总会浮出一层水光,即倔强又会让人觉得委屈。
萧暮远突然起了个心思,他转过身,将后背全部倚靠在栏杆上。
然后——猛地抓起贺清文的手。
“萧暮远,你要做什么?”
贺清文没想到萧暮远会有这种举动,吓了一跳。
萧暮远斜眸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按住贺清文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贺清文,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只要你的手稍稍一使力,我必将粉身碎骨。”
他的身后就是栏杆,栏杆外侧就是大海,而若是从这个高度掉下去,即使不被淹死,掉在海面上那一刹那的冲击力,也会与掉在地面上无疑。
贺清文眯着眼睛,盯着萧暮远那几分认真的脸。
萧暮远就真的不怕死吗?
“萧暮远,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他想要把手抽回来,可是萧暮远却抓的很紧。
“你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吗?”
“你——”
萧暮远抬起头,用他深邃的眼眸望着贺清文。
没错,只要贺清文的手向前一推,那他很有可能就会顺着栏杆翻下去。
只要那么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