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的季节是适合别离的日子。
白色质地衬衫宽松的紮入黑色百摺裙,一双洁白无瑕的小腿呈现随意的站姿,脚踩擦的发亮的皮鞋,手中拿着卷起来的毕业证书,梁夏仰着小脸,感受着迎风的吹拂,柔顺服贴的头发随着徐风款款摇摆着,她舒服的闭上眼,静静聆听着周遭的声音。
由远而近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踩到落叶的磨擦声,声音听起来繁杂没有节奏,还有些许的嬉戏声,梁夏继续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想管旁人的眼光,她浓密细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着,她缓缓睁开眼,发现眼前飘落木棉花的花朵,团团的棉花随着风的带领,形成一幅漂亮的景象。
「好美喔──!」这个声音并非出自梁夏的口中,而是叶秋羽。
何凯欣和叶秋羽成为好朋友,何凯欣穿起正式制服显得有些别扭,她朝着梁夏打招呼,皮鞋底部和地面发出响亮的磨擦声音,「梁夏,你还有闲情逸致欣赏风景啊,等等要进礼堂了。」
「我知道。」梁夏轻声附和着。
「想不到都过三年了。」叶秋羽突然有些感慨岁月的不饶人。
何凯欣有些好笑的用手肘轻撞叶秋羽,笑说:「感伤个屁,学测的时候就可以见到面了啊,对吧,梁夏。」她没回答,只是仅仅微笑。
「好嘛,说的也是。」叶秋羽很快走出阴影,精神振奋的说。
毕业班级鱼贯进入礼堂就座,梁夏一抬头就看见毕业生代表-徐湛蓝;自从梁夏大幅修改他的外型,竟然开始冒出一些爱慕的女孩子,毕竟徐湛蓝虽然外型平凡,不过潜力惊人,他真诚、善良,成绩优秀,脾气好,根本就是个好好先生代表。
「我是毕业生代表徐湛蓝──」一堆繁琐的毕业生致词时间就在聆听徐湛蓝诚恳的声音下度过,接着献花时间,梁夏订了好几束花,送给朵朵、凯欣和秋羽,以及徐湛蓝,她看着礼堂内的毕业生们有的笑闹在一起、有的哭成一团、有的离情依依说着不舍的言语。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这里的格格不入。
她黯然的离场,噙着一抹释然笑容离开礼堂,她抱着亲戚们送来的花束,有些举步维艰的缓慢离开校园,她迳自逛完陪伴自己三年的高中校园,想把这些美好都留在记忆的最深处。
看着空荡荡的宿舍,她嘴角仍是缓缓上扬,她想起这里一段段的美丽片段,和成朵朵第一次的宿舍接触,还有人小鬼大的赖思恩,以及聪明礼貌的东方哲明;最重要的东方大辅,她的生命里很高兴有他的参与,如果她的生命那时候是黯淡无光的,那麽东方大辅便是那时候最明媚的光芒了。
绕完偌大的校园,梁夏回到学校的正门口。
「小姐,时间差不多了。」担任梁家多年管家职务的林叔年迈的脸庞刻划着岁月无情的痕迹,不过那抹真诚的笑容始终如一,真心对待身边每一个人。
「林叔,十八年了,谢谢你。」
林叔被女孩的亮丽微笑给深深震慑住,那里头包含太多复杂成份,有着淡淡忧伤、强烈的矛盾和坚定的决心,年纪轻轻的年纪眼神里头竟然有太多只有大人才会有的情绪存在,这孩子-怕是压抑自己太久了。
「先回去吧,他们都在等着你。」
梁夏决定不参加考试而是把重心放在自己的兴趣,她每跨出一步就必须舍弃掉更多东西,当她站在家人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她不否认自己曾经一度很害怕被否决掉,母亲楼雨馨只是露出欣慰的笑容,投以激赏的目光望着自己,这让她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父亲-梁书臣。
「你都想清楚了?」
「嗯。」她轻轻颔首。
「摄影这条路不是这麽好走,而且我也希望你能继承家族事业。」
「我只对发展摄影艺术这块有兴趣。」她镇静的回答。
「摄影怎麽能当饭吃──!」梁书臣克制住即将爆发的情绪。
「除了摄影,我其他都不想去尝试。」梁夏坚毅的眼眸透露着决心。
梁书臣拍桌大骂:「你马上给我进房间去──!」
「去就去。」梁夏站起身,头也不回的马上上楼。
楼雨馨走过来,轻柔的搂住丈夫的腰际:「书臣,梁夏很有想法,你不该局限她的发展,这对她来说不公平。」
「雨馨,所以你也不认同我的做法,对吧。」梁书臣露出苦笑。
体谅他的辛劳,她说:「孩子的特性他们自己最清楚,我们最需要的就是辅助他们,剩下的就是支持而已。」
「即使遭遇失败。」梁书臣说出最坏的结果。
「家是唯一的避风港。」楼雨馨很清楚,就算在外面的世界吃尽苦头和受尽挫折,家这个地方一样是孩子们唯一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或许这次我可以考虑你的意见。」
男人一说完,立刻获得女人喜悦的亲吻。
恭喜你,革命成功。
这封短讯让梁夏更勤奋的整理起行李,堆放在书桌上的毕业礼物和花束,以及那张悬挂於墙壁上的毕业证书,她都要留着,把自己化整为零,重新出发,寻找新的自己和方向。
「小阿姨,明天早上机场大厅见罗。」她拨出这通电话,愉快的说出这句话,然後默默的按下通话结束键,继续勤奋的整理东西。
翌日,梁夏於父母亲的房间和梁晴放置了一封书信,而位於最後一间的房间,她发现灯火通明,想必徐湛蓝开始晨读,这会让他一整天都相当有精神,她在门把上放了一卷底片胶卷,接着扛着行李袋离开。
将行李放上後车厢,林叔难得早起工作,他看着少女一脸倦意,把心爱的相机挂於胸前,忍不住拍起家的外貌,直到林叔唤了她的名字,她才割舍掉回忆离开。
「小姐,预祝你这趟旅行收获良多。」
踏出机场大厅前,梁夏挥手示意,拎着手提包的优雅女人朝着梁夏走过来,她的气质与众不同,让不少同龄的男子将目光投射於这美丽优雅的女人身上,梁夏语调有些漫不经心:「小阿姨连机场男性都要拜倒於你的石榴裙了。」
楼雨燕摘下墨镜,一双灵性的双眼透露笑意:「不过很可惜,我今天是裤装,并不是穿裙子,走吧,该入海关上飞机了。」
手托着脸颊,端看着窗外的云海,梁夏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说到底,她自己仍是很迷惘的,不知道这次的决定结果究竟会如何,她也曾害怕失败的,不过她知道绝对不要放弃自己的天赋,她喜欢摄影;喜欢将景物给记录下来。
她拍摄的手法让人轻易的读取照片中的故事和情境,如此令人容易融会贯通的摄影技术,的确很值得栽培,楼雨燕悠哉的品尝着机舱内的餐点,而梁夏仅仅只是要了一杯柳橙汁,喝了一口,又继续看着窗外。
「舍不得离开台湾啊。」使用着刀叉,楼雨燕头也不抬的说。
她耸肩:「早就放下了。」
「还是有谁令你挂念着,别跟我说是姐姐或姐夫啊。」她喝了一口汤。
她轻轻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也可以忘记一个人吧。」
楼雨燕勾起一抹微笑:「还敢说没有,你是怕你这次出国,会有某人把你忘记吧,放心,你啊是我看过最特别的孩子,最好是能这麽轻意就忘记你。」
「但愿如此。」她倒是不太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