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康逸去笑容,深怕柳舒洵太过蠢笨不知圣怒原因,「你千不该万不该假借天公之名指挥朕该何时打匈奴,你们柳家,冯衡,也忒大胆,真当朕年老失智不成?」
「皇上,」他咽下「没你刘衡还蹦不出来」、「你悦时让他认祖归宗,怒时他又成冯家人,当他是狗吗?」这等大逆不道的指责,他要刘康发怒,却非要他当场杀人。平静道:「臣一切皆为天公指示,与凡间人等无涉,若您执意出征,臣亦无法,只不过是非曲直,天道自有公断。」
刘康忽地暴起以剑挥落案上的香炉,残香袅然,化为一道白烟往上升。招仙阁狂风大作,磬声凌乱,吵杂不息。
「朕便予你天道。」刘康瞬间恢复冷静,啼笑皆非地微扬嘴角。
他招来侍卫。
「召至廷尉*。你说九月发兵大凶,朕偏要九月发兵打匈奴,到时若与你『预言』不同,别怪朕以你的头祭天。」刘康细细叮嘱,极似纵容无知小辈慈爱的说着,彷佛方才挥剑的是他者。
「君要臣死,臣怎能不死。臣愿往诏狱,静候佳音。」柳舒洵仰首,带着灿灿笑容,自信满满的模样,彷似昭示刘康注定无法如愿。未竟的话全透过笑容展现,竟是在问刘康:
若天公预示成真,您,又该当如何?
刘康大恚,拔剑相向,这一剑削去柳舒洵大半袖子、发丝亦被削去几络,「咱们便见是你祭天还是朕失策!」
他拂袖而去。韩通毫无迟疑地跟上,唯经过教侍卫一左一右抓起的柳舒洵身边时停下脚步,笑道:「如今你比起狄博士,倒真是蠢了。」
柳舒洵笑容未改,「若舒洵不幸身死,便劳烦韩先生为舒洵引灵安葬。」
「我可不精那些个巫者之道。」韩通笑容多了几丝真诚,指尖抚过他的太阳穴,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左右移动,像在打量死人,「保存头颅,我倒擅长。」
柳舒洵扬眉,未待回应,便见韩通笑着跟上刘康,招仙阁内的宫人宦者莫不跟随而出。他教侍卫带出招仙阁,火红艳阳正往西沉,高悬的心并未因成功惹得刘康大怒而放下。
只希望这一来一往,争取的时间够长。他一笑。现下不过七月底,及九月乃至战果出报,至少得在诏狱待上四个月。
诏狱。他笑容更大,隐於袖中的手却成拳,微微颤抖,彷佛正忍受极大的痛苦。他撑得过四个月吗?
往事汹涌,几教他作呕。然则,他更担心刘衎兄弟会否依他为他们舖好的路走。刘衡会不会得到他入诏狱的消息便乱来。
「公子?」柳园惶恐不已的唤着。
柳舒洵回神,朝候於一旁的侍卫笑笑,侍卫登时怔愣,红云爬上黝黑的脸庞。「抱歉,在下出神了。」
他低声询问侍卫是否能与柳园说话,侍卫因他身份特殊,难断真伪也未敢说不。
柳舒洵道谢後朝柳园吩咐一二,见柳园频频抓头不求甚解的模样,戳戳柳园的额,命道:「快去给五公子喂鸟。」幸好他记得带鸟乌出来。
柳园这才恍然大悟,领命而去。
「有劳两位。」柳舒洵面带笑容,理理袖子,站在他俩中间,让他们领着走。
*召致廷尉: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