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处境,只有对处境感到绝望的人。
失去的爱情就留作回忆,请多加感受痛苦刻划在心中的伤痕,因为它的存在相当真实,
是我们无论如何也抹灭不去的经历,可是,当我们可以笑着看待这份痕迹时,
相信坚强起来的你,一定会非常的美丽吧。』
一直在思考,佩芩是否经历过我无法想像的悲痛,才会有那般怅然的口吻?
然而现在的我,此时此刻只想回应她的期望,想紧握住她那白皙的手掌,只愿奢求在这短暂的时刻里,去感受着激昂的内心和起伏的涟漪,去感受着、鼓舞不已的阵阵悸动。
那时,交往四年多的女朋友忽然提出分手,她在离去的最後一刻告诉我:『可莉已经无法给予更多我想要的憧憬,虽然很抱歉,但我想应该是失去喜欢你的感觉了吧,再见,永远都不要再见。』
明明是再平凡不过,又烂透了的分手情节,却足以摧毁天真的我曾经认知的一切,过度强烈的悲伤使我连夜溃堤,久久无法歇止。
分手以前我轻视那些痛批爱情是垃圾的家伙,分手以後,才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认同他们,前女友彷佛将我从美好的理想世界抽离,无情地丢回残酷又现实的世界。
在青涩的爱情中跌倒,对没有什麽人生历练的我而言,造成的副作用显而易见,我失开始失心疯的在网路上到处留言,嘲笑那些没经历过分手的人,批判那些歌颂爱情的电影,当时的我非常仇恨爱情,而我认为这样做就能得到些许慰藉,只要能践踏他人来满足自己就好,即使这样的快乐只能换来空虚。
当时真的是无理取闹到谁也无法阻拦我,就连艾姐和小玲都只得摊平双手,对行径如此偏差的我束手无策。
没料到佩芹的出现,竟意外地比谁的安慰都还要有效,她包容了被悲愤蒙蔽理智的我,不同於那些骂回来的网民,也不同於总说些下一个会更好的小玲,更不同於理性分析一切的艾姐。
佩芹拥有我无法想像的耐心和沉稳,对於我创造出来的那些杂乱无章,与充斥着怨恨情绪的负面文字,她只是静静地读遍全部,让我知道她看见了那些喧嚣的怒吼,并在我的世界即将崩毁的前夕,她说着愿意站在我这一边。
即使我们只是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她依然用文字让我看见希望。
她明明还有自己的生活要忙碌,工作上一定会遇见心烦的时候,感情上显然有着不尽理想的回忆;她必定经历过许多事情,也拥有许多我不知道的故事,可是在文字上,她就是那麽的纯粹无瑕,只愿我能重新振作。
那样的她,就如同美丽的天使。
当我认为自己可以面对过去时,却意识到一份连自己也感到无所适从的心情,一份不知道该怎麽应对的情愫;当我发现想起她会感到窝心,也发现入睡前想起她会感到安心,开始变得需要透过照片思念她,因为她的存在对我而言竟是如此重要。变得想要亲眼见到她,想要实际地和她互动,想要加深彼此之间的记忆,想聆听更多属於她的声音。
如此猖狂的情感就这麽在内心深处汹涌泛滥着,无时无刻,未曾间断。有时甚至觉得仅仅只是想像,似乎已无法满足盘踞在心中的东西,犹如着了魔一般,无法自拔。
但其实只要自己还能随意想像,揣摩着她温柔对我微笑时的样子,那样就够了吧?不需要干涉到现实的,不需要的吧?那最初又为什麽要决定和她见面呢,这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可莉——
好不容易能一起走在相同的道路上,一齐欣赏同样的景色和动物,为什麽你看起来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在我尝试厘清一些曾经思考过的记忆时,佩芩忧心地开口了,镜片底下的眼神相当专注,那些平日中少见的动物早已不是她的焦点:「再这麽阴郁的话,小心会招来一片片的乌云哦,因为这里也算是山上嘛。」
「嘿,求之不得。」
「嗯?小可还真是叛逆耶,呵呵——」
如同在内心中臆想时的模样,当暖烘烘的微风轻拂着我们的身躯,佩芩穿着的淡澄色亚麻洋装便会开始飘扬,能看见及膝的裙摆悠扬晃动,依稀可见雪白的裙底衬。
如果画面能够刻划在记忆之中,永不褪色就好了。
「可莉,你看!是马来貘,牠们互动的样子看起来很像在玩耍!」
回过神来,我不再多想的加快脚步,空气中依稀能闻见衣料间散发出来的香气。
只要能和她一起扶着木制栏杆,一起眺望生活在不远处的动物、只要能看见她的眼神和微笑时的嘴唇、只要能见看她雀跃欣喜的样子,这样就很幸福了,不需要再奢求什麽的。
然而即使我希望佩芩能陪着我直到逛完动物园,也是不可能的事呢,那家伙的存在无法忽略,佩芩不可能弃他於不顾的,至少现在他们又走在一起了。我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忌妒,不要羡慕,不要在意,因为这样的情绪对谁而言都没有意义。
但果然还是没办法,某一处的意识还是在怂恿着自己不要压抑。那个叫做品盛的家伙,我知道的并不多,也不想忆起他的生平,只觉得他是个长相和举止都很粗犷的人,和清秀文静的佩芩截然不同。
於此我不禁感到好奇,是什麽样的邂逅故事让她决定选择他?因为身材?因为个性?还是我还联想不到的其他原因?那家伙有好好珍惜佩芹吗?他们吵过架吗?会对她动粗吗?因为没有人会把吵架这样的事发表在脸书上呢,至少他们的个人专业都没有相似的动态,我可以肯定。
忽然间觉得鼻子有些酸涩,一定是动物的排泄物气味太过难闻了,我使劲揉着鼻子,不该去想像这些东西的,更何况,擅自探求他人的过去,如果佩芩知道我动过这样的念头,一定会觉得很恶心很不舒服,然後疏远我这个人吧。
而且,擅自胡思乱想别人的隐私感觉很差劲。
「你们看,大象的鼻子真的在喷水啊!」
我托着脸颊倚靠在石墙上,从旁看着如同孩子一般高兴的佩芩,和勾搭着她腰身的那家伙,那样甜美幸福的画面,是我不能触碰也不可干涉的绝对关系。
但是至少佩芩认真的侧颜,我还能看见,还能静静地欣赏。
赞叹完陆地上最庞大的美丽生物之後,佩芩再一次回到我身边,和我一起继续走往下一区,突如其来的落差感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只要试着深呼吸平缓情绪,或许就能再坚持一段路了。
只要佩芩不触摸我的话,应该没问题。
「可莉你瞧,企鹅宝宝正在水中游泳呢,生涩不太会游的模样真可爱。」
忽然感受到一阵微微的拍打,佩芩正邀请我和她一起看着小企鹅学习游泳的画面。这样的程度还可以忍受,毕竟只是轻拍而已。「看起来挺笨拙的。」
「因为还小嘛,就像我们还是婴儿的时候,仍不会站立却想努力学走路的模样,很认真的哦!」巨大的透明玻璃隔绝了蔚蓝海水,浅蓝色的光影映照在佩芩身上,竟是毫无违和的和淡橘色洋装相衬,很有奇幻的味道。
企鹅馆的室内空间有些昏暗,气氛不错再加上舒爽的冷气,顿时间有股无形的力量在鼓舞着,让我很想开口,却又有些艰难。
「如果说,」喉咙非常的乾涸,我吞了口唾液才试着重新开口,希望那家伙不会听见,「失恋一年过後突然发现……自己又喜欢上一个人,你会觉得这样的我很差劲吗?」
一念之间的提问,代价是她稍纵即逝的放松。
等待回答之余,我只能一手紧挨着大腿,另一手紧捏衣摆。这件灰色宽松T恤有个特别的穿法,穿的人可以将一小部分扎进裤头里面,制造出视觉焦点。但现在不是分神想这些的时候。
「代表你已经走出初恋的伤痛,并且准备好要谈新的恋情,我认为这是好事呀,并不差劲哦,可莉把话说得太重了,太负面并不好哦。」
总觉得有些内疚,因为她并不知道我的心情,不知道隐藏的意思,但我也无法传递给她,毕竟我们都是女子,她应该也不太可能意识到来自於我的感情。「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是的哦,祝福你的新恋情。」
浏览完企鹅馆展示的所有地方後,我们一行人开始往下一处观景台移动。
艾姐和那家伙好像谈得来的样子,沿路上话题几乎未曾间断过,艾姐本身就算是健谈类型的人呢。不过走在他们身旁的小玲,脸色看起就不太一样了。
趁着人潮不算多,比较能够壮起胆子,我拱起双手摆在嘴边,对着走在前方的小玲大喊:「小玲——你还好吗——!是不是天气太热了,会不会不舒服——?」
「——我才不需要小可的关心!对抗太阳的招数我多到不行!不然我是怎麽活到这岁数的,你还是好好顾虑你自己吧!」小玲转身回敬的呐喊非常有力,听起来似乎没事的样子。
虽然小玲挥挥手表示没问题,但看在眼里稍微有点担心,这麽热的天气真不该来动物园的,原以为山上的气温不会太高,结果事实就是我预判错误了。
却也意外地,没有任何抱怨天气太热的意见,大家只是欢快走在石块相间的路上,谈论着每个物种的习性与特色,偶尔还会因为动物们的活跃而发出赞叹声。
五个人的团体在平日算是少见的组合,至少今天真的是这样,不是双人朋友组就是情侣,也有带着小孩来参观的一家人。
下午五点,勉强逛完园区最深处的温带动物区,每个人在犹豫着要不要顺道绕去鸟园,讨论的最後是一致赞同,因为想亲眼看见各式各样的鸟类,只是步调可能得快一点才行。
沿途上,和佩芩闲聊的话题除了动物还是动物,不是讨厌和她说话,而是频频词穷的我找不到话题,幸好她对各类动物都抱持着一定兴趣,才不会显得和我处在一起总是冷场。
至少这段时间没有再发生任何心跳加速的互动,虽然有些遗憾,但真的还是不要发生比较好,免得在闪避时让她误会我是不是讨厌她。
不想再顺从泛滥成灾的感性,也为了不破坏轻松的氛围,我始终压抑自己的情绪,尽量以「我们只是朋友」、「不能对朋友产生感情」的心态和佩芩相处,就像我不可能会对艾姐和小玲动情一样,除了友情便没有别的意思,这样才对。
品尝着纠结在心中的倾慕之情,我的内心世界彷佛就像是座荆棘缠绕的花园,却不唯美,因为这些植物不会在花园中开花,它唯一能参与的历程,只能是枯萎。荆棘是我的思念,但无法释放,枝桠一旦穿越过这座花园就会死,所以它只能永远盘绕在心中,仰望着无尽的黑夜。
时间不多,已是园区拨放着客人应该准备离开的音乐,明快的节奏伴随舒适的旋律,是一首能让人暂时忘却沉重的现实世界,轻盈地走在梦幻的归途上。
太阳的光线早已不再那麽炽热,伞也就没了功用,要记得归还才行。
佩芩再一次回去和那家伙走在一起之後,艾姐才愿意让我跟在她身旁。我勾着艾姐的手,想表现出我们是很亲昵的好朋友,当然我们已经是很要好的朋友了;更何况,喜欢的人只能是女孩子这件事,也只有她能理解我的心情,也只能和她一人分享。
「怎麽样啊,刚才那几小时的美好时光?」
与佩芩不一样的是,艾姐身材略高,我需要仰起一点角度才能看见她的脸,不然就只能看见淡绿色衬衫的领子。若只是注视佩芩双眼的话,就完全不需要抬头,也不需要低头。
「这问题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因为你不也是跟那家伙聊得很开心?」
「那家伙?」透过艾姐的手臂,我能感觉到因为开怀大笑而颤动的身体,「哦!你是指品盛啊,闲聊时发现他对轿车特别有研究,不知不觉就开始聊起相关的话题了呢,小玲还为此正在气头上啊。」
噢对啊,起先虽然有关心她一下,但最终我还是将小玲的存在给忘记了!
记得那段时间里小玲的脸色非常难看,原以为是天气热得她很不高兴,因为一个下午已经让她换了两件上衣。原来实际上并不然,我决定放开原本勾着艾姐的手,不理会拚了命要挣脱反抗的小玲,坚持将她拉过来让三个人聚在一起。
「讨厌你很烦耶!我就说想自己一个人走了啊,放手啦很热耶!」
「才不要咧——!」
即使我们三人在下坡路段摇摇晃晃的,几乎快要跌倒了,还是不想放开她们,为什麽会突然想这麽做,一定是因为油然而生的感慨,觉得能够拥有友情真是太好了。
因为是熟悉的她们,所以可以恣意展现最真实的自我;因为她们的存在,让我的路可以走得秉直。却也因为太过习惯她们,我曾经忽略过来自朋友最诚挚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