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东方渐白的微光太过虚弱,驱散不了伦敦上空厚重的阴霾,莫尔顾不得来时挺直身躯的傲骨,猫着腰在雨中一路狂奔,回到家母亲和妹妹都还在沈睡,莫尔小心的不吵醒她们,直奔回房将远行的衣物、用品一股脑的塞进布袋里,还有他珍藏的书籍以及父亲留给他的遗物。
收拾到一半,莫尔忽然怔住,他这是怎麽了,已经决定要逃离伦敦了吗?丢下母亲和妹妹远离英格兰?
不自觉的紧握拳头,他环顾四周,这是一栋低矮阴暗的土房,是他的家,妹妹总是把家里打理的很舒适,房子虽然简陋却很乾净,但仍改变不了它位於平民区的事实,就像他即使是女王的老师,也无法与贵族对抗。
「儿子。」莫尔妈妈不知何时站在门边。
「母亲!?您怎麽起来了。」莫尔惊讶的回过头。
莫尔妈妈掠过莫尔走到床边,将布袋倒翻全部东西倒出,沈默的坐在床边,将淩乱的衣物一件一件折叠好,再与其他物品依序放进行囊,重物在下,轻物在上,莫尔无措的看着母亲的举动。
莫尔妈妈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黑盒,放进布袋内侧的暗袋,然後将布袋封口紮紧,她垫了垫重量,确认布袋的结实度足够後,把行囊用力塞到莫尔怀里。
「射手座的孩子天生就是流浪的命,从生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有这麽一天了,你爸爸也跟你一样,但他为了我到死都没离开伦敦一步。」莫尔妈妈微笑的说。
「你看了这麽多船啊海的书,又到处打听东方的事,总不是想在大学做一辈子老师吧。」
「妈…」莫尔既愧疚又感动。
「不用担心家里,母亲我裁缝的手艺街坊人人称赞,怎麽样也饿不死自己和你妹妹。」莫尔妈妈给莫尔一个温暖的拥抱,轻轻在他耳边说:「去吧孩子,不要牵挂。」
莫尔泪水涌上眼眶,下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哽咽的点头。「…对不起,妈。」
莫尔再用力拥抱母亲一下,接着怕自己反悔似的,抓起行囊就夺门而出,他将自己投如雨中,在泥泞的街头奔跑,虽然天色亮了,但因为大雨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莫尔以双倍车资雇了一辆马车奔往牛津大学,牛津大学因为暴雨也处於停课状态中,校园里并没有什麽人,莫尔回到万灵学院的研究室,快速打包自己的一些研究物,然後背着两个布袋赶往泰晤士河南岸码头。
抵达南岸码头时时间已将近中午,因为恶劣天候的关系,码头密密麻麻的停满了船只,粗估至少有上百艘船。
「鹈鹕号…鹈鹕号…请问哪艘船是鹈鹕号?」莫尔抓住一名看起来像在码头工作的小夥子急切问道。
「我哪知道!因为暴风附近的船只都入港了,这麽多船自己找!」小夥子不耐烦的挥开莫尔。
莫尔只得在码头逐一搜寻,睁眼对着倾盆的暴雨努力辨识在风雨中船旗是否与鹈鹕相关,但船只实在太多,全部跑完恐怕对方也走了,莫尔乾脆咬牙徒手攀上其中一艘大帆船的了望台,登高目测码头全貌。
在暴雨中攀爬的很危险,莫尔好几次差点失手坠落,有惊无险翻进了望台後,他在擡起手遮挡部分雨势,努力看清四周,发现有雨声哗哗的码头只有最边缘的一艘很突兀的在做出航准备,水手正冒雨将一桶桶的物资滚上甲板。
一定是它!
莫尔立刻下了望台拎起布袋跑过去,赶在对方即将收起木桥时大喊:「请问是鹈鹕号吗!?我找弗雷德船长!」
「弗雷德?谁啊?没这个人!」一名水手摇摇手。
「你笨啊!船长的名字就叫弗雷德利克!喂――――船长,有人找你!」身旁的夥伴巴了那水手的脑袋一下。
「谁?」一名男子半身从船舷探出。
大雨中莫尔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能看出对方有一头湿漉漉的长发。
「请看一下这个!」莫尔将女王给他的徽章抛了过去。
弗雷德单手接住抛来之物,摊开,一枝单颈红玫瑰的徽记…
「让他上来。」
船长下令,木桥重新放了下去,莫尔嗒嗒嗒地走上船。
「什麽事快说,船要出港了!」弗雷德不太客气的直接把徽章丢回给莫尔。
莫尔这才注意到眼前的男人的面孔长得异常的…妖异,右眼戴着黑色的眼罩,浏海下的左眼眼角上扬,长发深红微卷,单只的碧绿眼瞳似乎在不经意间透着冷锐的森光。
「陛…女爵说我可以上你的船。」面对如此妖异的男人,莫尔觉得有些不自在。
「名字,几岁,有没有航海经验,什麽专长。」弗雷德听到『女爵』之名时,顿了一下。
「加文.乔.莫尔,二十二岁,没有航海经验,专长…我是教数学的。」莫尔虽然不自在,但也不想在气势上短了半分,他挺直身躯迎向对方的打量。
弗雷德嘴角微扯,一旁的大胡子比较直接,嘲弄道:「看你的小身板,干活也不行,还是回家去吧,大海不是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可以去的地方!」
莫尔很清楚突然说要上船的陌生人当然不会受欢迎,但他别无选择,留在伦敦等待他的就是悲惨的未来。
「弗雷德,你想抗命?」莫尔平举红玫瑰徽章对着弗雷德,单枝的红玫瑰虽不是英格兰皇室的象徵,但代表伊莉莎白这个人,而她已是英格兰的君主!
「…我准你上船,你最好不要後悔。」弗雷德妥协了,转身挥手,意示水手们准备启航。
就在莫尔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弗雷德毫无预警的折了回来,捏住莫尔的下巴,如毒蛇般阴骘的盯着他说:「在我的船上,我就是上帝!牢牢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