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长廊的千寻,映入她眼帘的是令她怀念的场景,微风拂过的草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律动的流水潺潺声是再熟悉不过的乐曲,彷佛回到了当时,千寻握紧住拳头,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放在自己胸口处。
她发现自己的心脏咚咚地跳得异常频繁而响亮,那是恐惧与紧张夹杂的思绪,但不知道为什麽她总觉得如果现在自己就这麽离开,可能一辈子再也无法见到琥珀了──就好像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画面中,纵使伸手却无法触及在雪地的那个少年,就这麽看着他渐渐离自己远去,她强烈地如此感觉着。
依旧伫立在原地,即使相隔半年这里的景象跟以往一样,依旧没有什麽太大的变化,似是而非的光景,历历在目地开始逐渐浮现在千寻的脑海中。
去年夏天她和家人们迷路来到这里,她的父母意外变成猪,没想到她还在这里工作,认识许多人,学会很多事情,就像展开一场惊奇而不可思议的冒险,这些清晰无法抹灭的记忆,都在告诉她那一切都是事实。
千寻不断地抚着自己的胸口,试图让紧张的心跳平缓下来,叹了一大口气,不禁在心中懊恼她的冲动。
虽然这半年她也曾替琥珀担心过,但因为当时离别的约定,她始终相信彼此终有见面的一日。却不明白像现在这样,为何心中开始涌起一股不安感──大概是突然看到琥珀在雪中悲凉的身影有关。
「一定是发生什麽事情了。」待千寻平复完情绪,她得出心底不安的因素,「既然都来到这里,还是回去看一下吧。」
脑中瞬间浮现汤婆婆暴怒的情景,她颤了一下身,止住原先打算踏起的步伐。
她仰头望向天空。
「如果趁天还没有黑之前回到这里,应该就不会有事。」
千寻握起拳头,像是下定决心般奔向目的地。
现在是清晨时分,她明白大部分人都在休息或是少数轮班的人在做准备工作,这时後的汤婆婆基本上不太会起床或是监督他们。
如果现在进去,即使被人发现有人类的气味,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骚动。
来到与琥珀初次相遇的桥头,千寻停下脚步。
「没想到又回到这里来………」
──哒哒哒哒哒哒,她突然感受到从底部传来电车经过而产生的共振,如初的光景彷佛下一秒她等待已久的人便会出现在她眼前,再次告诉她:“你不可以来这里,快点回去!”那般令人怀念而熟悉的声音。
千寻平静地仰望这整座外头名为“汤屋”的建筑物,这里是曾改变自己人生的起点、是让她从平凡到不平凡的开始。
将视线停留在最高的阁楼上──想要找的人一定就在那里头。
她发现自己的脚有些软,大概是在害怕吧……害怕大家又嫌弃她的味道拒她於千里之外、害怕锅炉爷爷会把她赶走、或是当小玲看到她意外的到来对她尖叫,也害怕汤婆婆指着她说:“哼,这次绝对不会让你逃走!我要把你变成猪!!”的话怎麽办?
「…………」
千寻摇摇头,拒绝这些想法,因为光想就会让人打一身冷颤。
总之,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做好呼吸调整後,深吸了一大口气,把双颊鼓的满满,为了避免吐气她摀着自己的鼻子迈开步伐,走向通往锅炉房的捷径。
经过缘廊外的庭园,心想着总会碰上一、两位员工,千寻战战兢兢地避开门边,低下头一手摀着鼻一手扶爬在地,但出乎她意料的,这附近并没有任何人的踪迹──甚至,草地一片泥泞凌乱、屋内更甚。
她并没有多想这些原因继续前进,不久经过曾让自己害怕然後直接撞上壁的篓空楼梯,这次她很小心──原先应该是这样,但当她发现自己快憋不住气开始加快脚步时,又猛地撞上了壁面。
千寻忍着痛,发出无声的呐喊,
最终还是顺利抵达了锅炉房。
发现房内悄然无声,千寻踮起脚尖缓缓地走进去,看见锅炉爷爷正趴在锅炉前阖着双眸,胸膛一起一伏似乎睡着了,正想着该怎麽开口面对这种情形时,脚底边瞬间窜出几只小黑炭。
「啊!──唔。」忍不住惊吓发声,千寻赶紧摀住自己的口鼻。
同时,锅炉爷爷睡眼惺忪地起身,那如同蜘蛛般的手臂揉了揉眼,朝声源望去。
「……………」
他再次揉着眼,这下睡意全消,瞪大双眼讶异道。
「小、小千!?」
「好久不见了……锅炉爷爷。」像是被抓到犯错的小孩,千寻有些扭捏地伸出两个食指互点。
「你、你怎麽………?」似乎还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锅炉爷爷无言地看了看对方不好意思的神情,最後恢复冷静朝她低声问道:「没人发现你吧?」
「我不知道,但应该没有才对。」她摇摇头,心想如果有的话这里大概早就乱成一团了。千寻看见锅炉爷爷的手臂向後一绕,将盘中几粒糯米丸子递给了她。
「快吃下去吧,气味暂时会淡一些。」
「啊……好的,谢谢。」千寻接下他手上的丸子塞进嘴里,回想起这里的食物能够淡化她的人类气息。
看着她一口接着一口将仅剩的丸子咽下肚,锅炉爷爷不疾不徐地开口:「你回到这里来难道是为了白龙吗?」
「诶?」
「……啊,还是琥珀呢?你都是这样称呼他的吧。」
见状锅炉爷爷露出一副完全能理解她心情的模样,点点头:「嘛,这种事情我早就可以猜的出来了。」
「……不、不是那样,我只是……只是有点担心……那个,所以…………」千寻正想着怎麽开口,倏地感受到脚底一阵骚动,一群小黑炭们不断在她脚边开心地跳跃着。
「各位,好久不见。」千寻蹲下身伸起手放在地面,几只小黑炭奔过来蹭了蹭她的手指,像是在撒娇,接着牠们像是脱力般地依依瘫软在地。
「怎麽了?牠们看起来好像没有什麽精神?」
锅炉爷爷接收到千寻的视线,用手搔了搔头,欲言又止。
「难道发生了什麽事吗?因为我来这里的途中,好像也没看到什麽人,而且这里变得好奇怪,有点……」她瞥了角落堆积如山的垃圾一眼,「…………有点脏。」
千寻据实以告。
她不觉得锅炉爷爷会喜欢这样的房间。
「………嗯,这个………你先坐着吧。」锅炉爷爷收拾房内杂乱的东西,敲了敲木质地板示意她坐的位置。
千寻站起身,脱下鞋走上木板後端正坐着,等待他的回覆。最後,只见锅炉爷爷清理一下嗓子,简洁明了地说了一句话。
「这里的温泉水源已经乾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