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学礼焦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霍母几乎是他人生的全部,他顺着电话中我告知的病房号码找到了我们所在的病房。
他一路从停车场以百米的速度跑到了九楼外科病房,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留便大力的推开了病房那扇有些厚重的门。
推开门後,四人病房内他一眼就看见躺在最外侧的母亲及趴在病床上睡着的我,此时,他才赫然感觉到病房内是静声一片,反倒回荡着他破门而入的声音,这才收起强而有力的力道与脚步,轻轻地关上门,缓缓走到我的身後。
因为今天出勤太过於忙碌,根本没听见电话一直在不断作响,他明白母亲一定是很焦虑不安才会夺命连环call了二十几通的电话。
他本来以为,除了他,母亲没有任何人可以找。
原来还有一个我,可见母亲这些年早已将我放在多麽重要的位置。
他想-
他是无法跟我切割乾净了,这辈子可能都无法了。
这两个月以来,他几乎是每天要自己不停的忙碌,让忙碌把生活填满,才能控制住不拨那个从前每天照三餐外加宵夜拨打的电话。
甚至,撑到受不了时,还得强迫自己将手机关机锁在柜子里,就是为了戒掉这个十年来的习惯。
不过,一切都为时已晚了,我的身份已经是程扬的女朋友,那是他改变不了的事实。
他其实这两个月之中,好几度质疑着自己那股对我的安定感难道不是他已为的亲情而是爱情。
因为知道我爱着他,所以怎麽样都不可能离他而去?
他发觉是他对自己太有自信了。
这时,我醒了。
下意识的挺起身,想伸个懒腰才发现霍学礼不知从何就站在我的身後,闭不吭声的是想吓死谁。
在医院可别这样默默站在人身後吧!
他与我对视了一眼,那对望是尴尬的。他没说任何一句话,只是悄声的用手势将我叫了出去。
他让我跟着他的脚步走到了户外阳台,那是让许多住院病患可以吹吹风、晒晒太阳的广场。
这十年间,我从未有过一次与他这样独处会感到如此别扭过,我只感觉到我现在紧张的双手在不停颤抖。
已入夜的户外广场,已没有病患及家属在外头,在医院,近十点这个时间是算晚的,大家早就纷纷回各自病房休息,所以外头只剩我们两人。
我走在他的身後,随着他走到了围墙边,稍早的大雨滂沱让空气增添了些许凉意,徐徐吹来的寒风,使我伴着别扭而不自觉地抖了一大下。
始终低着的头,还找不到究竟该用什麽心态及眼神面对眼前这个两个月不见的男人。
突然,他转身看着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谢谢你,我妈一直以来只有我一个依靠,我在出勤她只能打给你了,造成你的困扰很抱歉。」
霍学礼的见外,像是一把利刃。
不过这把利刃或许对於现在的我们来说,割的是洽到好处。
他如果不这样,我不会有办法横着心跟他说话的。
这些日子是多努力的克制自己对霍学礼的感情,我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我强颜欢笑的说,连自己都感觉的出来表情有多难看:
「阿姨我也当成自己的妈妈一样,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用谢我。」
「也是,她的确待你如女儿,才会马上就想到你。」
「嗯…」我闷哼地回应了一声。
「你…最近好吗?」
「嗯…很好,你呢?」
瞬间,尴尬的氛围弥漫了四周。
霍学礼嘴角一扭,苦笑了一声:
「呵…这十年好像从没这麽尴尬过……」
原来,他也跟我有一样的感受。
「是吗?或许这样才是最适合我们的关系。」我试着让表情在他眼里看起来是轻松自在的。
「程扬他…对你好吗?」
他问。
我心里拚了命告诉自己撑起笑意,让霍学礼看见我是幸福洋溢的感觉:
「很好啊!他很疼我。」
只可惜,一定又是难看的。
程扬的确对我很疼爱,但过於溺爱,我不是没感觉,程扬的那些溺爱都只是怕我起了想离开他的念头,而事事都依着我罢了。
其实我们都有点不像真实的自己。
他轻笑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
「那就好…」
「你呢?交女朋友了吗?还是追回上一个莫名其妙被你甩掉的小护士?」
我依旧佯装成轻松自在的想与霍学礼交谈,可却怎麽样都还是摆脱不了脸上那尴尬的表情。
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想到自己一张丑脸│
他皱着深锁的眉:
「我们一定就要变得这麽奇怪吗?」他还是察觉了我难看的表情实在不自然到了极点。
这时,我感觉到事态有些不对,他好像又要把话题拉回我们之间最敏感的地带。
「那个…有点晚了,阿姨醒了帮我告诉她,我明天下班会再来看她。」
她赶紧别过头,一步一步的加快脚步,渴望此时的自己有着瞬间移动、可以从霍学礼的眼前展现一秒内消失的技能。
可惜,我没有。
霍学礼望着我的背影,他好想立刻冲向前拉住我,可刚抬起的手又悄悄的放回大腿侧边,这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是他用着这两个月将手机关机丢到置物柜的那股强大意志力。
他沉下头,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来回穿梭着冲来拉住我的行为是否合理。
我的确是他人生中不可被任何人取代的人,他会一直逃避不面对我的感情,那是因为…
因为-
哎呀!
他不管了!
他甩下自己犹豫不决的手,跨着几个大步伐,一个跃身地向前将我扯进自己的怀里,让我矮他一个头的脸没有自主权地埋进他的胸膛间,大掌紧紧的抵住我的後脑。
第一秒我脑中闪过的是,为何我都已经小跑好多步了,却比不上他几个跨步。
但再第二秒,我回神了。
我感到有些错愕的窝在他的怀抱里,静静待了好几秒,我不知道我为什麽这麽愚蠢的没一把将他推开。
直到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将头移开他的胸口对上了凝视着我的视线。
我正要开口时,霍学礼忽然捧起我的脸颊,双唇覆上了我。
当下,我没拒绝的接收这个没来由的亲吻,让这个十年来曾经很渴望的深吻延续着。
我不理解霍学礼这麽做的原因究竟是什麽,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上一秒还能果断调头,而这一秒却无力将他狠狠的一把推开。
我知道我始终还是没用的。
我依然骗不了自己还是多麽多麽的喜欢他。
霍学礼轻捧着我一定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的脸,慢慢地将紧贴的唇瓣移开。
我深吸了一口气,俯下了头,懊悔惨了自己的不反抗,涌上心头的是对程扬满满的愧疚感。
我现在可是别人的女友呀!
而我的男友还是霍学礼的同事兼好友,这要我怎麽问心无愧的面对程扬?
我双眼控制不住的不停游移,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真的好想挖个地洞将自己给活埋算了。
这尴尬,好难受!
「对不起…双双,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感情,我始终一贯的态度伤了你的心对吧?」
他说。
我轻抚着被霍学礼吻得灼热的唇,感到有些喘不过气:
「为什麽要…」
我想知道。
他握着我的双肩,强迫我对上他的眼睛。
「我无法再压抑自己对你的感觉了,也无法再看着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
「你不应该吻我的…」
「我喜欢你,双双。是认真的喜欢,而不是家人间、朋友间的。」
他突如其来的告白,使我耳鸣。
可我不懂,真的不懂,两个月前极力的否认,那又是什麽?
「你…喜欢我?」
「对!武双双,我喜欢你。」
这一刻,我被他的告白吸走了,这是我等了十年最期待的一句话。
天使与魔鬼纠缠间,我幻想着,如果现在没有程扬的出现,我会怎麽回应他,如果现在不是梦,那我下一步该怎麽做?
一瞬间,某方赢了。
我一把将霍学礼推得远远的,让自己不要再闻到他身上那个熟悉又温暖的气息,那只会更扰乱我此刻坚定的决心。
「来不及了霍学礼,我不是没给你机会。十年了,你为什麽现在才…」
从被他吻时就含在眼眶里的眼泪,我再也控制不住的让它哗啦而下。
「那是因为…我怕…」他一步一步的向我逼近:「我害怕…我害怕了跟你这麽好的感情会在交往後变了样,习惯了生活中有你、习惯与你分享喜怒哀乐、习惯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们都在彼此身边、习惯发生事情总是第一个打给对方、习惯我们一直相知相惜……」
他终於说出了他心里一直跨越不了的,那个只有自己能接受的障碍。
当然,这个理由在我眼里是不成立的。
天知道,我有多想挥这男人一拳。
我们之间之所以停留原地十年,竟是因为「习惯」?
去你的习惯!
我再也忍不住地哭吼:
「你凭什麽?霍学礼!你到底凭什麽?」
「双双,你冷静点。」
「我要冷静什麽?你要我怎麽冷静?你给我的答案你自己都不觉得荒谬可笑吗?」
的确有些"红粉知己"是明知自己的位置而不会越雷池一步的,
对方会让他们动心,但不会真的动情。
他们可以很坦诚的聊着彼此的爱情、婚姻甚至人生,以及种种来自四面八方的烦恼。
在"蓝颜知己"前,她们会忘记自己是女生,不会有撒娇、不会有忌妒、不会有小心眼,她们可以一同去看电影、一起去旅行,在散会时对彼此挥手道别,各自去等自己的车、走自己的路。
跟"蓝颜知己"在一起,甚至还能比跟同性朋友相处来得更加愉快,与男生当知己,完全避开了所有女人会起的小性子。
"蓝颜知己"并不会因为你是女生,就随便讲些甜言蜜语来哄你,并不会在你失恋哭哭啼啼时给你什麽温暖的拥抱,而是选择不理睬你来让你自己痊癒。
如果是以这样来说,谁会舍得把这种男生当成男朋友,因为只要关系改变了,你就会斤斤计较着对方所做的每一件事、计较他有没有在跟姊妹聚会结束後主动说要接送你回家、计较他有没有多说些好听的话哄你开心、
计较他宁可送你一本最近阅读很喜欢的「老人与海」,也不愿送你一盒金莎巧克力,那当然就更不用奢望什麽浪漫的九十九朵玫瑰了。
这样看来,"蓝颜知己"或"红颜知己"是不是比情人还来得更珍贵百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