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啊……
谎言,全都是谎言!骗人的,那些都是骗人的!她这两年多的时光里,都活在他们所给的假象中,他们都是骗子,残忍又残酷的骗子!
泪水似乎流乾了,看着李烙焦急的抱起烎环,看着他已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恐怕他也知道,刚刚那一掌真是打死了她吧。
李烙啊李烙,我死在你的手上,这就是我活该爱上你的罪,得用命偿还的罪……
一边想着,她一边紧握着那珍珠钗,手微一用力,就想把它弄成了粉末,好断绝自己这些年所有的思恋情意……可最後手上完全无力,她松手,珍珠钗落於地上,在这静谧的空间中只有它清脆的声音。
她看着掉落於地而被弹出去的珍珠钗,已无力再捡起,全身力气像被抽走似的,完全不听使唤。
满口都是血的滋味,让观无暝无奈的多咳了几声,每咳一次,伤口处就特别的疼,但疼一疼也还好,毕竟现在没有什麽比心还疼的了。
她头无力垂下,无助的想,无奈的等待着自己的死期。
正要闭上眼睛时,突然间,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由一开始的困惑到最後面的不敢置信,那声音亲昵的喊着自己的小名。
「暝暝……暝暝?」
「暝暝!」
原本眸中早已失去色彩的观无暝抬头一看,却看到在李烙怀抱中苏醒过来的烎环,她似乎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得酒都退了,她一脸惊恐害怕的看着此时气若游丝的观无暝。
烎环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越积越多,彷佛下秒就是她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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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暝暝!」烎环泪流满面的想要直扑过来,但却被李烙给紧抱在怀,烎环奋力拍打他,口里不停喊着那两个字。
「暝暝!暝暝!」
观无暝费力的抬眼皮,苦苦笑着,反正都是最後了,有些事,她其实好想好想再跟烎环说,好想说……
「那天的我,怎的就这麽蠢呢……居然同意了你这般作法。我怪不得姻缘,怪不得上天,我以为我该是恼着你、怨着你的,因为他整颗心都在你身上……看着他对你的眼神,我嫉妒,我吃醋,我……本该是要讨厌着你来的。」像似回想起了很久前的往事,观无暝感慨的说。
烎环停止了挣扎,她低低哭泣着,看着脸色苍白,强颜欢笑的观无暝,悲恸不已。
观无暝叹了一口气,脸上尽是疲惫和虚弱:「可我後来再怎麽想,就是无法讨厌你,无法怨恨你。说到底,是我自己不够有本事,连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都没有办法……若今日不是你嫁,或许他哪一日也会被其他女人给吸引,又或者你常来找我串门子什麽的,他就注爱上你也说不一定……」
烎环哭着摇着头,她哀伤到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听观无暝继续说:「烎环,我无法讨厌你,因为你是世上最懂我、最了解我的知己,是我的好姊妹……好几次我告诉我自己该退下了,可我就是无法放下……我烦过、恨过、愁过,无法正视面对你过。可事到如今,都没有关系了,这一次,你用不着担心了,我确定是我该退下的时候了,已经是我……」
观无暝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咳了几口血,凄惨笑道:「是我该成全你们的时候了……」
「不……不……」烎环边抽气哭着,边张大眼惊恐的说。每说一个不字,她的呼吸几乎有这麽几秒都停了。
观无暝嘴边勾起了无奈的笑容,说着最後对命运的「若是」。
「若是……能够再有一次,时光能够再重来一次,我再也不要……自作聪明了。」
眼泪滴落下来,原来她还没心死,泪水还没流乾啊。认知自此,但她还是笑着。
「反正都这样了……这样也好……也好……」
她眼神看向李烙,说话的速度越来越缓慢:「我最好的姊妹烎环……就交给你了……你定要好好待她……」
突然,她似想到些什麽,顿了下,身子缓缓侧倒,她靠在翻倒的桌几一角,她不想躺地,那等於承认自己「输」了,虽然事实也真的如此,可是不愿意,她不愿意自己是这麽挫败的一面,连个「最後」,她也想维持自己的尊严和形象。
她是白虎国观傜城之民,是镇守边疆大城之主的观訾之女,排行第六,是历代一族以英勇抗战、忠贞爱国而闻名的观氏一族……所以,不能够躺下!
她嘴边是满满的无奈,两边都是喜欢的人,就算她不想放手,如今却也不得不放了。
「呵,不用我说,你也会好好照顾……她的……你会的,你说过的……」
就在今早的李府大门前。
这一生得不到他的心,还被如此误会、曲解了自己,她想,她根本白活了,白走这世上一遭了。如此的失败,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何况,他是真的不打算再留她。
现在这样细想过来,原来,她对他的情已执着至此,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这是怎样的一种心理呢?如果她死了,他会不会有一点懊悔?懊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後悔不该这麽逼着自己,会不会愿意……对她微露那怜悯的、带有别样情绪的眼神?
什麽都好,她想要他真心的眼神,就像他常常关怀着烎环、担忧她的眼神,哪怕只是千分之一,可不可以也对自己,稍微的展露呢?就算一开始,前面都是隐瞒和欺骗,但她也希望在他对自己的众多神情中,就算是最後,也能有一个是「真」。
不要老是厌恶、不要排斥、不要愤恨、不要憎恶、不要鄙视、不要轻蔑……好不好?
根本着魔了吧,自己。
所以才会自私的,极度任性的拿命去赌这样的「好不好」。
自寻死路,不过就是为了这样一口气和闯不出去的圈子。
呵,死到临头就爱想些有的没的,不管结果如何,反正她也看不到了,这些对於李烙来说,也都是不可能的。她根本痴心妄想。
他根本……
就不可能。
讽刺的、凄楚的想着,最後看了眼李烙铁青着的脸,那对自己全然冷漠的神情……她眼角流下了最後一滴泪,闭上眼睛,偏过头,冰冷的桌几抵靠着自己,观无暝终是咽下了这最後一口气。
耳边传来的是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暝暝——!」
她已无法再做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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烎环瞪大眼看着观无暝的断气,所受的冲击不小,心痛程度更是难以言喻。
忽然间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力气,她猛力推开了李烙,自己重倒在地上,烎环不等对方过来搀扶,她柔弱的身子跌爬过去,每爬几步,泪水就源源不绝的滚落,口中只痛心的喊着那样从小叫到大的名字。
「暝暝!暝暝……暝暝!」烎环不断哭喊着。
李烙心里直叹,在观无暝只羡慕着烎环的时候,她又何尝知道,其实他也是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观无暝的。因为烎环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只在她身上。
只在观无暝身上。
烎环颤抖的抱起她,她痛哭不已。她不断摇着她,连观无暝身上被视为好运的、吉祥的红豆袋都掉落於地、散出来了,她的手也无力垂下了,她都毫无反应。
那白皙的手腕上佩着艳红色玉镯,搭配这粒粒散落的红豆,这满地的红似乎刺红了他的眼,李烙茫然的看着,脑中居然不由得想起了他最後一次跟她和平相处时说过的话。
『我命里缺火,算命的说,我不只天生就该取个『无』字,我还得时刻戴着个红玛瑙玉,身上带一小袋幸运红豆来增红呢。他说我未来的夫君,名中一字就得是个火字首。』
她命理缺火,可她要火不易,走到後来还是什麽都没能替补得上。最後反是被火给焚烧了。李烙摇摇头,别过脸,心里是一阵复杂。
他至今,连她本名是什麽都叫不出来。
他曾经千方百计的想查清观无暝背後的底细,可到头来却是一无所获。
他不会知道,这是因为观无暝跟逍遥馆的人马做过交易的因故,甚至基於雇主保密原则,以及观无暝为避免夜长梦多的强烈要求下,逍遥馆竭力的阻断所有线索。因此,李烙不会知道她曾经从逍遥馆里打听自己的为人性子过,不会知道,她背後的那股势力就是逍遥馆。
更加不会知道,不只他查不出观无暝,其实连烎环也无法查到。
若是那一天,他也对烎环起疑心,派人去查查她了话,或许他会觉得奇怪觉得纳闷,或许会索性和他们摊牌,或许……或许,就不会有今日这回事了。
可惜世上就是没有这样一个「或许」。
观无暝一出生就缺火,原来观老爷连「暝」字都要顺势取个火字首的「熐」,可一方面这太男性化了,观夫人不同意姑且不说,生在白虎之国,却比朱雀国排行第二,号称「烈焰」的王爷——南宫磷还要招摇,这是很冒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