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怪我吗?你从法国回来以後,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唾弃着自己,说的是什麽鬼话?
早在她爬上他的床的那刻,一切就不一样了,根本不该推给他的婚姻。更别提她自己嫁了两次,没资格埋怨他。
但是,当他带着军队回来後,那股吓人的气焰真的让她完全认不出他来。当时的恐怖感觉到现在仍然挥之不去。
她在意的从来就不是夏洛特也不是露易丝,而是母女两人背後代表的东西。
切萨雷轻叹一声,平静无波的双眼直视着她。
「你宁可我没去吗?一辈子困在罗马一事无成,去谈判没人要理我,敌人在我们家里嘲弄我,我却什麽事都不能做,也不能保护你的尊严。你觉得这样比较好吗?」
露克蕾莎无言以对。
确实,如果是现在的切萨雷‧波吉亚,绝对没人敢开口要见证他妹妹圆房,除非是活得不耐烦。
之前实在是太委屈他了。
他不该被关在罗马,外面有更大的世界在等他。她去不了的世界。
她轻轻摇头。「我不希望你不快乐。」
「拜托……」他苦笑,「跟快乐无关吧?你在那不勒斯有看过费南特的餐室吗?」
「谁要去看那种东西?」
所谓「费南特的餐室」指的是标本室。那位国王生前把他的政敌毒死做成标本,摆成「最後的晚餐」的构图,用来威吓其他的敌人,成为那不勒斯最可怖的观光景点。
「不是要吓你,但是如果稍微不小心,可能下次就变成父亲或我坐在那里,你有想过吗?」
露克蕾莎默默点头。
这是她一生最大的隐忧:暗杀、阴谋,永远跟她和她的家人分不开。
她还担心另一件事:现在切萨雷对付敌人,顶多是一刀捅死往河里丢,将来他会不会也弄出这样的房间?
现在的他们,跟当初在这院子里追逐嬉戏的少年少女已经大不相同了。再过几年,他们到底还会变成什麽样子?
她好怕会认不得自己,认不得她哥哥……
「我绝对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露克蕾莎。我答应了父亲,我会保护家人,还要为他建立一个帝国,而我一定会做到。不过你也知道,父亲年纪大了。」
她点头。
「等他走了,帝国就由你继承。」这很合理。
「由『我们』继承。我和你。」切萨雷纠正她。「再也不需要政治婚姻和一些没屁用的同盟,我们就是彼此的同盟。而我永远跟你同一边。」
前无古人的雄心壮志,无人能及的强烈情意,让露克蕾莎全身发颤。
「这听起来很……吓人。」
看似美好的东西都很吓人,因为美好的东西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切萨雷苦笑。
「从父亲选上教皇之後,我们的日子哪天不吓人?这游戏不好玩啊,妹妹。」
他忽然沈默下来,盯着她手上的伤。
这次手受伤还算好,万一她下次又遇到危险,伤口会在哪里?
「切萨雷?」
他又考虑了一下。
「不过,这是我的游戏,不是你的。如果你不想卷进来就直说吧,天底下总会有个我杀不了的男人可以让你嫁的。」
看着他的眼睛,露克蕾莎的心瞬间涨得满满的。
她作梦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这对他来说,一定就跟咬掉舌头一样难受吧?
啊,为什麽她会认为切萨雷跟以前不一样呢?他始终是那个处处替她着想的哥哥呀。
当年嬉戏的孩子已经不在了,但是他们还在这里。就算变得面目全非,他们一定还是认得彼此。
──他就像彗星划过天空,瞬间照亮大地也瞬间熄灭。
但是他现在在这里。他在这里啊──
她伸出没受伤的手,抚摸切萨雷的脸颊。
「原谅我,哥哥。」
「原谅什麽?」
「原谅我给你带来的痛苦。」
切萨雷笑了出来。
「我要是会记得那种事,我就不是我了。」
现在说什麽都没有必要了,毕竟一路以来已经说了太多废话。
露克蕾莎不再言语,直接吻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