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啊啊——!」躺在床舖上的她赫然瞪大眼睛,一手高举於半空中,发丝被汗水浸湿紧黏在脸庞,呼吸急促,双眼还有些朦胧,她缓缓的环顾四周。
又是这个梦、吗?
将半抬的手收回轻抵在额上,另一手伸向床头拿起手机,手机萤幕发出的光线让她不适的微眯起眼,从指缝间看了眼萤幕显示的时间後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旁,身体再度陷入床铺之中。
看着米白色的天花板不知道发呆了多久,她终於坐起身,有些疲倦的随意拨了拨长发,拿了几件衣服走进浴室。轻轻的挽起长发,她一脚踏入浴缸,沁凉的冷水从莲蓬头喷洒而出,洗净她一身的黏腻。
她推开浴室的门,玲珑有致的身躯包裹在纯白的浴巾里,滴着水的发丝随意放下。拿起放在床边学校制服和黑色的中筒袜穿上,吹乾後的长卷发柔顺的披在肩上。
她在梳妆台前悉心的整理仪容调整领结,离开的前一秒,她却蓦然回首,看着镜中的自己。
深可可色卷发长度刚好及腰,轻瘦惨白的瓜子脸病态的近似透明,使双眼皮下的黑眼圈更加明显,仅有一丝丝血色的唇轻抿。
她抬起手,纤细的指尖轻抚镜中自己的脸,从下巴往上逐渐从嘴唇、鼻子,往上到眼睛,灵巧的手指像画画似的将指尖环绕眼睛的外围,最後移至眼的中央,停止。
黑色参杂咖啡色的瞳孔彷佛是无底的流沙,将她缓缓的吞噬其中,既冰冷又黑暗。
彷如那场梦。
啪的一声她将镜旁的窗帘拉开,清晨的曙光从窗口透入昏暗的房间,镜中的她变得有些模糊,略带刺眼的光袭上她的双眸,突如其来的刺激并没有让她将双眼阖上,只是淡淡的凝望。
突地,她面无表情的面容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轻轻的呢喃。
语落,转过身的刹那,未关起的窗子吹进透凉的风,吹散她的发,带来一丝丝凉意,承载着她的那声呢喃,回荡在整个房间。
「曙光是希望?呵、别开玩笑了。」
☀
清晨五点二十分,比以往都要早了几十分钟,她走了大约十分钟到了附近的便利商店。
自动门的铃声响亮,店内的冷气与外面清晨的气温依然有些差距,她不禁打了个哆嗦。走向面包柜拿了个草莓蛋糕卷,又走到一旁的冷藏柜视线在巧克力牛奶和抹茶牛奶间打转,犹豫了几秒,最後还是拿起抹茶牛奶,走到柜台结帐。
「咦?是允曦啊,你平常不是都自己做早餐吗?」店长大姐有刷着条码疑惑的问。
「总共是七十元。」
「今天不太想煮。」黎允曦把钱放到她手上,接过早餐和发票,安静的走到店内的位子上。因为时间还很早,靠窗一排的座位空无一人,她走到最角落的位子。
吃到一半,附近的坐位突然被拉开,她瞥了眼,发现是个穿着跟她同校制服的男生,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那男生突然转过头,她一愣,在目光交会前赶紧收回视线。
他的手很漂亮。
或许不应该用漂亮去形容男孩子,但这就是她的第一个想法。他的肤色比起一般的男生偏白,但却不会女孩子气,手指也很长,还有些茧,她直觉那是学过音乐的手。
不过也仅是如此罢了,与她无关。
黎允曦低下头,发现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收拾东西走出便利商店,到站牌後的屋檐下等待公车。
倚靠着墙,她闭起双眼,忽然想起与店长大姐的对话。其实也不算是不想煮,正确来说应该是没心情罢了,只是不想解释太多。而且原因她也不是那麽确定,或许是久违的梦,亦或是所谓的「周一症候群」?
她不清楚,也不想明白。
近六点,一部分搭乘较早一班公车的学生逐渐聚集。
上了公车,车子开始行驶,车身微微的晃动,黎允曦抓着拉环,侧脸看向车窗外,行驶的速度让景物快速转换,天空也随着时间推移更加明亮。
她一直都是这样,独自看着窗外。
在国中的时候她都是搭七点的公车,原因不是像有些人可能想睡晚一点,而是她总在五点左右就起床出去晨跑。
某天搭上公车後,国三的她仍像现在一样凝视着窗外,突然一阵嘈杂引起了她的注意。
发出声音的,是四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
「今天放学要去哪里吃啊?」
「我最近看到有一家松饼店装潢超——可爱的!全部都是HelloKitty!」
「真的假的!」其中一个女生突然发出极大的声音,霎时全车的人都注视着她们,发现自己失态她赶紧噤声,两颊和耳根都立刻烧红。
「吼!你干麽叫那麽大声啦!」她用气音说道,伸出手指轻弹友人的额头。
「唔、很痛耶!对不起嘛。」她眼眶微红,双手合十赔罪道。
她们四人相互对视,噗哧的轻笑出声。
看着她们的举动,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涌上,轻抿唇,她别开脸望向另一旁的窗户,却还是不时听见她们的小声打闹。
从那天之後,黎允曦老是在同个座位看见她们的身影,明明想装做什麽都没看到,但胸口的异样却越发清晰,甚至微微的刺痛。
过了几天之後,她再也没搭这班公车,改搭上一班,甚至连每天晨跑的习惯,也改成假日。当时她自己也不懂为什麽会为了这种小事而改变,但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应该是察觉到了吧?
自己的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