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隔着好几公尺外的距离,李欣榕就是确信吕冠成也在注视着她,赤裸裸的视线像是穿越了一切直往内心闯。若不是亲眼看见他,李欣榕还无法体会到自己终於回到了台湾。
这四年她离开台湾,在香港从事大众传媒行业,现在已经是位颇具名声的编辑记者;那几年他抛下一切,成为明星背後最大的推手,成功帮助陈子侑成为新生代最火红的男偶像。现在的他们跨越青涩的年纪来到这里,只是好长一段日子以来的空白,是不是慢慢冲淡了过往种种深刻的印记,让彼此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正想着是要装作没看见还是自己主动上前打招呼时,吕冠成反而先迈开了自己修长的双腿,毫不迟疑地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他突然的一举动令李欣榕十足吓傻了眼,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还连带发出碰撞声响,她紧张兮兮地观察四周,幸好其他宾客都专心地观赏婚礼播放的影片,没有注意到自己出糗的模样,同时心里有另外一个声音提醒着,不要因为吕冠成这麽慌张,不需要害怕他……
当吕冠成走到她面前,他嘴角的弧度微弯,脸部五官变得比从前更刚毅,经过多年社会历练後他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好久不见。」
该回什麽?别来无恙?
「……别这麽客气,既然人都来了就快点坐下吧,婚礼已经开始了。」李欣榕伸手拉开她隔壁空位的椅子,即使用尽全力小手依然颤抖着。
吕冠成瞅了她的手一眼,表情瞬间复杂了些,深吸一气,随後若无其事地对她展开了笑容,「谢谢。」
这个反应让李欣榕一怔,眼前场景突然跳到十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吕冠成的那天早上,一模一样的笑容、一模一样的客气,和那个时候带着相同的面具和每一个人保持着距离。
「不客气。」她垂下脸不再看他,一坐回位置之後就迳自拿起饮料往纸杯倒,听着吕冠成和其他人打招呼。
「吕冠成是你!」最先开口的是讲话永远最大声的林孟暐,他热情搭着冠成的肩膀,「同学会你一次也没出席过,今天应该是我们毕业以後第一次见面吧?」
吕冠成听闻,挂在嘴上的笑一僵,又悄悄收起情绪,他笑得更用力了些,「虽然没参加同学会,但大学时期我们不是常常巧遇吗?」
「啊、对啦,我刚才想起来了!」林孟暐恍然大悟,像是想起了什麽整个人兴高采烈,「好几次都看见你和女朋友恩恩爱爱地逛街,我怎麽忘了呢?」
「嗯。你想起来就好。」吕冠成轻描淡写,巧妙地将话题转回到陈子扬的婚宴上,「对了,大家都到了吗?」
「不,还有周铨没来。」某个同学回答着。
「周铨?」林孟暐疑问,眼神不由自主飘向在一旁沉默已久的李欣榕,直觉地问,「你怎麽没带周铨一起来?」
所有人的眼神顺着林孟暐的话投向李欣榕,後者的视线从杯子离开後微微抬起头,对於众人的问题她恍神了几秒,然後笑道:「周铨去美国出差两个礼拜,不过他上礼拜已经提前给子扬包了个大红包,各位客倌就原谅他吧!」
「下次叫他无论如何都要到啦!大家同学一场,来参加陈子扬婚礼顺便聚在一起寒暄,多好?」林孟暐喝乾了杯内的果汁後又说,「话说你跟周铨在香港是住在一起吗?不然只是同事的话,怎麽连他的行程都知道的那麽详细?」
「拜托!我跟周铨感情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好朋友也是可以像这样关心对方的。」白了一眼林孟暐,李欣榕其实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被他误会,只是人群当中总有一个人的眼神特别令她难过,但那份难过却不能占据她的思绪,只好努力强颜欢笑告诉自己没事。
「知道了、知道了。」林孟暐甩甩手,表示妥协,「当时全班都知道你们感情很好,上课、下课都巴不得黏在一起的好朋友……等等、不对,那个时候吕冠成跟你才是最要好的吧?大学以後你们没联络?」
此时大家相觊一眼,他们略感觉到这对好朋友今天似乎特别疏离,可是没有人知晓原因。没想到吕冠成竟冷不防丢下一个问题令当场所有人瞬间愣住,气氛也瞬间变得出奇地安静,「你大学毕业後去了香港?」
受震惊的人还包刮李欣榕,她瞬间收起笑容,乌黑的眸子毫不退缩地直视对方的深邃瞳孔,好的、坏的想法快速闪过脑袋,她唯一在乎的事情只有一个。
李欣榕迟迟没有答覆,反而是吕冠成先失笑,「吓到了吧?李欣榕去了香港我怎麽会不知道?我还去送机呢。」
「是啊,冠成还是哭的最惨的那个人呢……」李欣榕附和,双眼不忘着紧盯着吕冠成的反应,但是他脸上除了笑,还是笑。
「什麽啊!耍我们大家好玩吗?等一下罚酒五杯!」林孟暐皱眉,推了一下吕冠成的肩膀,又像什麽也没发生一样继续闲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吕冠成用最差劲的演技自我解嘲,可是当所有人都信过这只是逗人的玩笑话,唯有李欣榕独自一个人垂下头,话哽在喉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吕冠成从来就不是爱笑的人,他的灿笑永远留在他最逞强的时候当作用来欺骗大家的工具,李欣榕很早以前就看穿了,过了很久以後也还没忘了,怎麽吕冠成自己先忘了……
她以为自己与众不同,经历的那麽多以後她在冠成心中的位置肯定比其他朋友重要,所以坚信着他一定不会再让自己一个人。如今他出现了,可是那段她最留恋的日子,有他在身边就觉得格外安心的时光,曾几何时,去不复返。
──我们以寻找自我为名,在这人海中流浪,最後还是走散了彼此。
请告诉我,要怎麽找到最初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