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降神記 外傳 碧落黃泉 上卷【比翼 下卷陰陽】全文完結 — 碧落黃泉 上卷 <比翼> 第十八章 傾覆

「一个活口都不准留下!」

狼烟四起,漫天飞烟盖过华美瑰丽的宫殿,她耳边不断听见刀剑碰撞的声响,甚至能感觉到尖锐的刀口刺进肉里後拔出的刺痛,不断地在她周围环绕,将她包覆,挣脱不开。

血红色的天、血红色的地,眼前所见都是红的,这整座宫殿都是鲜艳的红。

她的眼中再也没有其它颜色,只有那挥之不去的红色梦靥吞噬着自己。

易天崎忽从梦靥中惊醒,深感惊恐,满身是汗地坐起身,却发觉自己还未从梦境里抽离,惶恐不已,自个儿的内衫已被汗溽沁透。

又是那个梦,缠绕她多年的梦。

总是在毫无防备时入侵她的梦中,不断的提醒着自己曾经是谁。

那现在的她呢?又是谁?又能是谁?

望了望四周,仍是一片的黑暗,只剩面前生着火的薪材,点点星火温暖这地,她才想起自己在什麽地方。

一座岩洞,是宋云然为她备好歇息的地方。

山上的事过後,天色已暗,於是他们一行人便决定在这附近紮营歇息,待明日早晨後再继续上路,只不过当想起早些时候发生在她与孙子璿身上的事,便不自觉地深锁眉心。

孙子璿说过的话,她都仔仔细细地记着,一句都没忘。

莫怪乎会梦见过往的事,也想起自个儿如今这卑贱的身分,以及所处之地有多混乱不堪,不过话虽如此,过往的她也不见得多尊贵,不过就是那血液里,流着一半皇家的血,说到底仍是贱命一条。

不知是因着这岩洞里空气稀薄之故,她乎觉胸口闷的难受,於是她从这铺理整齐的乾草堆中起身,拍掉身上沾粘的杂草,走出这幽暗的岩洞。

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做这些恶梦,以为自己早已忘却过往,以为自己早已逃脱,但又在今日梦见过往种种,一定是因为那时候崖边发生的事,才让她又恶梦缠身。

又或者,她从来都没忘过。

走出山洞,双眸瞬间明亮,她抬头一望,发现头顶是一整片繁星。

好灿烂的苍穹,好明亮的星子,多麽宽阔的天际,而这天地又是何等的大,可她的心却早已让黑暗布满。

到底从何时开始,她便注定走不出过往那些枷锁,到底是谁造成这般的自己,从前逃不过,现下也躲不开?

四周万籁寂静,可她的脚步声却在这时显的特别清楚,这时候怕只有她还醒着,於是她继续走着,漫无目的,思绪却飘的老远,像是抓不着边,飘飘荡荡。

她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双脚踏进冷透的溪水,她才完全苏醒。

好冰冷的水……从脚底直窜上她的心,彻底的冷进骨子里。

她底首瞧那涓涓流泄的溪水,上头倒印她苍白的面孔及那满天灿烂的繁星,瞧瞧这副面容,有她亲娘的影子,也有她那高高在上,碰不得也叫不得的亲爹模样,他们生下了她,却发现一点都容不下她。

那麽又何必让她存在於世?

曾经她以为国灭家亡後,将是逃脱那看似华丽牢笼的机会,岂知又是另一个深渊?她根本哪也去不了,那印子只要在她身上一日,她终究是个亡国奴,这辈子都刻在她身,抹不去了,再也抹不去。

她又再次感觉到胸口闷疼,痛的她蹲进水中,想让冷透的清水,让自个儿清醒,她瞪着水中的这张面容,巴不得从不存在,手一挥,她奋力打着水面上的倒影,想将这张脸打散,想让它消失,尽管水花四起,溅的她满身都是,她仍是不罢休,直到她在这水面上,看见另一张脸。

孙子璿!

她吓的立即抬首,转过身就瞧见他安静地站在身後,下一瞬,她惊讶地往後一跌,整着人摔进溪里。

「你……你作何闷不作声的跟在後头?」吓到她了,没料到会在这麽深的夜里见着他。

他表情也不大好看,蹲下身子,伸出手想将她拉起,「是你想事想的太过专注,我并未隐匿脚步声。」

她瞪着他的手,却迟迟不肯将手交出。

看着她跌坐溪里不肯起来的模样,再瞧见她全身衣衫早已浸湿,虽然这里气温并不低,但这地却属迎风处,从山里吹来的风,再加上入夜後水温早已降低,他不信她不冷。

「你到底打算坐在水里坐多久?」语落,他想起易天崎如今的身子,又想起她方才失魂落魄走到这时的模样,和她那些失控行为,孙子璿不再等易天崎伸手,而是直接抓起她往岸上的大石头去。

「放……放开我。」她挣扎着,但孙子璿的力气大她许多,所以最後仍旧没啥用处,只能被他抓上大石头。

「安静。」他冷淡地开口,忽地将掌心抚上她的背脊。

「你又再做什麽,还不快拿开……」她才想转身骂人,只见他手指朝她身上的穴道一点,让她连话都无法说。

他淡淡地看她一眼,也不管易天崎如何瞪自个儿,不搭理就是不搭理,而是继续将掌心抚按在她背脊上头,静默不语。

从她还在洞穴里,他就已经在,只是当她醒来的那一瞬间,他躲了起来。

他本就浅眠,向来一点声音都能让他苏醒,所以易天崎在岩洞里的喊叫声引起他的注意,他本只想过去察看她的状况,没想到却看见她像是失神似地走着,直到溪边。

当下的他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向来机伶的她早该发觉有他人在旁,没想到他一路的跟,易天崎却没半点发现,当下他更是觉得必须跟下去,不能放她一人,同时她在梦里所喊的话,也让他反覆思索。

是什麽样的过去让她连在梦里都喊着放过她……不要杀她这类的话?

她到底藏着什麽秘密,让她连睡都睡不安稳?

易天崎仍是继续瞪着这忽然出现的人,整个人仍旧无法动弹,她心里头气着,不明白他的行为,但到了後来,她忽然晓得他到底在做什麽?

孙子璿替她将身上湿透的衣衫弄乾,好让她冰冷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

看着他所做的一切,她忽然无法再为他刚才一切行为生气,只是仍然对孙子璿莫名的出现感到讶异。

她竟然完全没发觉他一直跟在身後,那麽她刚才所有的行为,孙子璿岂不是都看尽?

她无法不感到紧张,无法不去猜想孙子璿会如何想,毕竟她的行为太诡异,连她自己都不晓得怎会如此失控,那他呢?看见後,会想些什麽?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上的衣服不再湿淋淋,身子也不再打颤,忽地,他的掌心离开她的背脊,下一瞬,她身上的穴道也让他解开。

她瞬间像是惊吓般地想跳开,然而孙子璿却按下她的肩头,让她无法离开。

「你……」她倏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哑口无言地看着他,想问,却又不知该不该问。

看着面前的她,孙子璿心里一堆念头正翻来覆去的搅扰着自己,他不断的厘清自己到底再想什麽,又或者想要的是什麽?他无反违背自个儿的心,去做违心之事,过去是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从过去到现在,他总是按照自个儿心去做事,不受人影响,不让人叫唆,他只做他认为对的事,说到底他其实是个非常固执的人。

他虽是正宫所生,可母后却走的早,因此一直以来他都是让德妃扶养,与德妃的儿子一同长大,他早就视德妃为自个儿的亲娘,视德妃的儿子为自个儿的兄长,他们从小就一块读书习字练武,更是早早明白,他的兄长比自个儿更适合继任大南国位,纵然他身分上的嫡出比兄长的庶出更为适当,但他却明白,那高位该给更适合的人坐,他有的只不过就是身分上的尊贵罢了。

只是母后宗族那的人,怎可能轻易就放过任何机会,他可是名正言顺该坐於太子之位的人,岂可这般轻易拱手让人,於是他们挑拨叫説,甚至费尽心思,为的就是将他推上太子大位,但他决定的事,从来就不轻易更改,何况他从不觉得自己在让,他对那位置毫无兴趣,更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坐的稳,於是他拼命的护兄长安危,替他征战,为他巩固一切,只盼兄长稳坐太子之位,往後登上王位,而他根本不争,更不想争。

如今,他却想要争,但争的不是权势,而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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