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房间里帮白白修改着【我的丧屍男友】第六稿剧本,徐作钧想,是不是因为这份工作占据太多时间所以最後他和岑峰以分手收场。
不然为什麽,千百个分手的理由,岑峰给了他这个?
他恨他。
恨这个字眼,是用来形容一个多糟糕的情人。
浑然不觉关系生变的他,应该够资格承受岑峰的恨。
分手那阵子徐作钧心痛得无以复加,为了麻痹痛觉,他不得不整顿住所,让房子里找不到半点岑峰存在过的痕迹,却在大功告成时发现,脑子里的痕迹才是怎麽也甩不开的敌人。
十五年间的记忆片段总是毫无预警涌现,提醒他曾经拥有又失去的一切。
那个伤他的人,曾经是他承诺要给一辈子的人。
可惜一起变老这件事,想起来永远比做起来迷人。
再相恋的爱人,过的日子也是一年365天,那些用岁月堆叠出的珍贵默契,过起来却平淡无奇,近乎无聊。
习惯却像不知不觉上的瘾,拿走时才感到痛苦。
拿走岑峰宛如强取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从此不再完整。
徐作钧想拚命工作转移痛苦,岑峰却仗着连绵的势力,在工作上到处与他为敌。
徐作钧想试着忘记过去,岑峰却三步五时主动分享自己近况,他和张昕扬的各种合照,穿着衣服的,或没有。
偏偏他又犯贱的想确定岑峰过得好,屡屡被那些画面激得痛不欲生。
没多久岑峰当起导演,甚至连最不以为然的电视剧也开始创作。
徐作钧才终於确定了一件事,少了自己的岑峰,好得不像样。
也在那个时刻,他真实体会到岑峰生命中某种重要感受。
被抛弃的感觉。
他一直以为用加倍呵护就能弥补的那些人生缺憾,原来是一种那麽剧烈的疼痛。
外界盛传两人心结太深王不见王,事实上他什麽也没做,因为他太痛、太挫败了,挫败到根本无法面对岑峰。
徐作钧如果是一个更狠心的人就好了,那麽他当年就可以无视岑峰创作不利的沮丧,明明知道他骄傲的自尊,也担心过两人会被外人拿来比较,但他一直以为,他们可以一起度过刚出社会那段收入不稳的日子,一定也可以在成功时共享荣耀。
在他心里,从来没想过谁比谁好这个问题,也许就像岑峰说的吧,因为自己是外人看来赢的那个人。
因此最终,岑峰还是没能在工作上击溃他,即使离开连绵,徐作钧仍是导演爱用的大编剧。
「作哥……你这样改真的顺多了,我想腐女导演可以满意了。」白白透过视讯赞叹。
徐作钧从没问过白白跟着他一起离职的原因,但他那天流下的男儿泪,让当时重伤的徐作钧,稍微没那麽绝望。
第二次,是夏季档杀青酒会的顶楼,路言对着岑峰大骂那次。
路言一定不知道徐作钧对岑峰连见面的勇气都没有,必须用劈腿或其他理由大声又愤怒地,掩盖他其实还很难过这个真相,即便如此,当路言档在中间扞卫他时,隐藏在强悍外表下那个不为人知的软弱面,被理解了。
说到路言,都到这个时间了,人怎麽还没回来。
这个小菜鸟一早去场勘前就一副狗腿模样来敲自己房门,欲言又止。
「作哥啊……你会不会觉得,我们昨天开会,有点难沟通啊?」
徐作钧一眼就看出他的意图,挑起了一边眉毛。
「没感觉,我只知道我的英文是Native的。」
「你Native别人不是啊!你不觉得,如果有一个翻译比较好吗?」
「不需要,场勘我们又不是主角,只是在旁边出点意见罢了。」
「作哥……」路言表情无辜到家。
「神经病,我才不要,出了事情谁负责。」
「拜托……」路言把眼睛睁得好大。
「白痴才会答应你。」
「作哥……作哥作哥作哥作哥……」
十分钟後,徐作钧竟然就妥协了,让Pak当他们随行翻译人员,中午用餐时路言还拱Pak上台唱歌,同行导演制片都对於他的好歌喉眼睛一亮。
徐作钧在心中痛骂自己没原则,口里却还不忘导演制片面前美言Pak几句,顺便提醒他们电影主题曲也是很重要的行销。
好不容易忙完一整天,路言又来敲他的房门。
「作哥,Pak说晚上要请我们去他驻唱的酒吧耶!」
「你到底是来工作还是来玩的。」徐作钧站在门口,寒着一张脸。
「你也想见识一下泰国的夜生活吧!Pak说让我们免费喝到饱。」
「我不喝酒你忘了吗?」
「你可以喝汽水啊作哥。」
「没兴趣,跟白白约好要帮他改剧本。」
砰的一声,徐作钧甩上门,然後直到现在。
徐作钧又看一眼墙上的钟,凌晨2点了,路言还没回来。
「作哥,小路帮我买泡面没?」网路那端的白白说。
「我哪知道,现在有规定我要知道你们所有问题的答案是吗?」
「我肚子又饿了,这个剧组伙食真的是我待过最烂的。」
徐作钧才想叫他少抱怨,房间门铃就响了。
他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Pak,肩上背着看起来喝得烂醉的路言,手还在空中乱挥着。
「哈罗!作哥!你有没有想我?」路言痴笑着。
「他怎麽变这样?」徐作钧眉头皱成一团。
「对不起,他喝醉了。」Pak看起来满脸歉意,「作哥,明天我开车你们去机场,谢谢你今天让导演知道我。」
Pak用着残破的中文沟通,徐作钧也不好再责备他,打发他回房间後盯着瘫坐在地的路言。
「你给我滚回你房间。」
路言双颊泛着红润,裂嘴而笑露出整齐牙齿,视线停留在徐作钧半裸的上身。
「作哥,你好性感。」路言眯起双眼。
「你是嗑药吗?」徐作钧放任路言发疯,自己回到电脑前跟白白视讯:「刚刚改到哪一场了,继续。」
坐在门边的路言此时却唱起歌来,声音透过电脑连白白都听见了,好奇发问:
「怎麽有人在唱韩国女子团体的歌啊?作哥你召妓吗?」
「有你们这些员工我还有时间召妓吗?」徐作钧按着他发疼的太阳穴。
歌声中断,安静不消五秒,路言扯开嗓门大喊:
「作哥,你知道你真的超可爱吗?」
白白跟徐作钧同时无言以对。
「你等我一下。」徐作钧扔下剧本,往门边走。
只见路言站了起来,双眼带着一层薄雾,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我给你十秒,滚回你的房间。」
「作哥……不要赶我走。」
「你想留下来就给我闭嘴。」徐作钧随手丢了条浴巾在路言脚前:「不准超线!」
「呵呵呵……作哥,你看起来好可口。」路言暴冲上前,双手捏着徐作钧的脸颊,将他拉扯成柴犬的脸型。
「长得一脸狼系天菜,身材又那麽好……」路言看着徐作钧平坦的腹部目不转睛,猛吞口水。
「谢谢夸奖,你口水可以擦一擦。」拨开路言的手,徐作钧在心里发誓明天一定要让他後悔今晚的举动。
不知道路言哪里来的力气,狠狠把徐作钧压在门上,像偶像剧中男主角对女主角一般。
「作哥,你超可爱的,人长那麽帅,却怕坐飞机,嘴巴那麽坏,耳根子又那麽软。」路言仰望徐作钧,全身血液都沸腾了。
「你那麽优,真不知道岑导为什麽要劈腿,你一定伤心死了。」
徐作钧听到关键字内心一紧,制住了路言来回在他脸上抚摸的手。
「唉,作哥,我也不懂你,没事干嘛去帮岑导写剧本呢?」
徐作钧闻言脸色丕变,倏地反身大力将路言压在门上。
「你说……什麽?」
「岑导又不是白痴,你干嘛用他名字帮他写剧本啊?你这样难怪他要劈腿,没面子啊!男人嘛!」
「谁告诉你的?说。」徐作钧把路言重重撞在门上,但对方好像完全听不见似的,只是一直重复为什麽作哥要帮岑导写剧本,难道岑导自己不会写吗云云。
实在太吵了,这个小鬼,这种事情,无论从哪里听来的,都不可以这样大声嚷嚷的。
徐作钧迅速贴上路言的唇,堵住那些连自己都不曾说出过的真相,霎时让整个空间都安静了。
他感受到路言急促的呼吸,温热气息缭绕,然後自己裤子下的某个东西苏醒了。
唇分的时候,他捧着路言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早就告诉过你,喋喋不休,是死罪。」
徐作钧把路言扔上床时,听到电脑那头的白白喊着:「欸!作哥!我的剧本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