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算优秀,至少印象里全学年第一名後挂的名字总是他的。
长相颇斯文,看久了总觉得有点自然的阴柔美,配上那副灰蓝色细框眼镜就多了些高傲自大的资优生感来。
体型和同年龄的少年们相比有些瘦弱,而且整个人很明显的少了很多这年纪该有的阳光开朗,上体育课时也只看过他坐在树下读书,大该是个书呆子吧?
林耀宇,一个符合众人心目中的期待的模范乖乖牌好学生。
除去一年四季无论刮风还是下雨都穿着外套或毛衣这点有些诡异外,应该算是个和我们这些危害校园安宁的害虫(老师和教官总爱在朝会时这麽称呼我们,虽然我们根本啥事也没做过,只是不爱升旗上些没意义的课)完全对立的完美存在。
这样的他蛮适合当学生会长的,难怪学校几千票都往他身上投去。
不过他总看我们不太顺眼,三不五时就来关爱一下。
嘛,人之常情,在他的完美小世界里总多了几只肮脏的小虫随意徘徊着,多不自在啊。
但…总觉得他完美形象的令人很不自在,好像随时就会崩毁般…
有种看见从前那个自己的感觉。
微风的颜色01对立
过了多久?三年还是四年?这种脱序的日子我越来越习惯了。
我的改变家人并没排斥,相反的,他们十分支持我,虽然有时会被念下,头发染太凶了啊还是耳洞穿太多了之类的,但他们丝毫不会在乎我的异常性向…
总之,在那之後我们一起奇蹟似的毕了业,上了同所高中,升上高二的秋天,学校顶楼上…
微风轻抚着,舒服的让人全身细胞都慵懒了起来,这时闭上眼睛小歇正是最佳选择,我躺在专属位置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啊啦啦~哪个坏孩子又翘课了啊?」不曾变过,那爽朗带点稚气的嗓音毫不客气打扰了我的宁静。
「你也好不到哪去啊…还有,别把你吃过的棒棒糖塞进我嘴里。」我可不想感染上笨蛋菌。没好气的吐槽回去,时机刚好,我睁开双眼,恰巧看见他那张笑容有些僵硬的脸和手中那只准备用来攻击我的棒棒糖,迅速把那张脸巴开。
我们能上同所高中真的是个奇蹟,先不提陈佳辉那个会读书却装笨的天才,李绍轩同学根本是靠着祖宗保佑、猜运发威才有这机会。
我想如果在同一考场那些拼死拼活读书但考上私校的同学知道旁边睡到差点流口水的猜猜乐同学居然轻轻松松上了公立明星学校S中後会不会想撞豆腐自杀?
「哪里有笨蛋菌了啊!我这麽做全是因为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欸!这是隐藏版口味西瓜棒棒糖欸!…还是说…老王你害羞了?嘿嘿w」一开始,他鼓起着腮帮子很不服气的嚷嚷着,但随後便用他那不太灵光的脑子乱猜起来。
「想太多了…菸味…谁准你抽菸,李绍轩?」在他身上嗅到一抹不友善的气味,我眯起双眼,冷冷的问着眼前人。
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沾染上菸和酒的人,不单单只是对气味厌恶,还有对那无视身旁人担心的自私深深痛恨,这些很常是造成他人伤害的罪魁祸首…
「噫-不…不是我!馨哥!我是无辜的!」不经意被我视线扫过,站在他身旁的小弟慌乱的辩解着,很明显的,他误会我了,天生表情凶这点令我感到有些无奈。
啊,忘了说。
原本只有三人组的我们不知不觉间多了一群小弟,这群小弟在我们上高中後数量不减反增了。和少年漫里的不良少年们有些不同,我们没打过什麽架,除了几个讲不听的老烟腔外,也没什麽不良嗜好。三不五时帮帮隔壁小型养老院的阿姨推爷爷奶奶出来晒晒太阳,捡捡马路上的垃圾,替街上植物浇浇水…除去不爱上课,头发很招摇,为了装饰自己去穿了些耳环或舌环,衣服不爱紮或乱穿外,我们还算颇乖的。
「欸呦~抽一根又不会死~老王你太夸张了啦!」他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包菸和打火机,不怕死的跟我打哈哈。
「我等下立刻让你死。」不信你可以抽看看啊。不爽度直飙,我忍着想揍人的冲动,露出笑容。
「呼-」真不知他是天生欠揍,还是神经太大条,他不怕死的朝我脸上吐了口气,那呛鼻难闻的气息直接刺激我的鼻腔。
『…』轩哥安心上路,我们会想念你的。小弟们一脸该准备某笨蛋大哥告别式的表情。
哼,都被人挑臖成这样了,怎麽可能还能微笑温柔对待?又不是什麽圣人。
我毫不手软的揍了他几拳,踹了他几脚,还额外赠送了几个肘击。
「呜呜…我好想念以前那个有点俗俗但是害羞内向表情有点凶凶的老王啊!」装出一副被人凌虐过後的委屈样来,他略带哭腔的向天大喊,眼眶里的泪打转着。
「我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好不?我可不想老了还得提篮水果去医院看你啊!」我大力巴了他头一下,有些生气的将内心话吼出。
「原来…老王你这麽爱我…呜!对不起~我错了!我会戒菸的!」不知他脑袋怎麽翻译曲解的,他闪着异样感动的大眼直直的凝视着我,接着,突然冲向前紧紧抱住我,像是抱他家布偶般用力的让我整个人都腾空了起来。
「哇!谁爱你了啊?!放手啦!烦死了!你这死糖尿病!」对於突然升高有些不安,有些慌乱,我努力挣脱束缚扭动兼拍打着,突然想起了快回来的他,我转过头,向身後小弟问到,「对了,辉仔他快回来了吧?」
靠着超龄的专业及高超的摄影技术,陈佳辉他在刚上高中没多久时就得到了出国深造留学的机会,但他本人似乎不是很喜欢这出国机会,刚过去没多久就和对方要求一年後就得让他回国准备学测,否则他就要发动学生暴动之类的。就某程度而言,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危险分子。
「嗯,辉哥的交换学生之旅好像剩一个月的样子!」其中一个小弟兴奋的点点头回答。
「欸-真的吗?!等了真久啊!那小子终於要回来了!」李绍轩同学先是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很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等很久啊。」明明一脸刚想起来这事的样子。我抱持怀疑,眯起眼凝视着他。
『没错,没错。』轩哥的记忆力果然跟鱼一样。旁边的小弟们点头如捣蒜般的附和着。
「哪有啊!我啊…还好有老王你在…要不然真的会寂寞到死掉…」好不容易可挣脱那烦人的熊抱的,现在又被他紧紧拥住,说出那些话时,他脸上多了些罕见的忧郁和孤独来,不知怎麽的,看见他这表情竟然胸口有些闷痛了起来…
「哼,笨蛋的生命力跟小强一样,别担心。」不过一如往常,我将内心所想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边轻推着犹如章鱼般用触手紧紧吸住猎物不放的他。
「居然这麽说!我这麽爱你欸!老王!我的玻璃少年心都碎了一地了!你看!」恢复正常笨蛋模式的他边激动摇着我边大喊,这剧烈摇晃让我的胃十分不舒服。
「呿,玻璃笨蛋心吗?别黏着我不放啦!你不会热,我会!」我有些不耐烦的吼着,
「喔唷,小气欸!抱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齁!」他变本加厉,不怕死的嘟起嘴磨蹭我的脸…
这时我听到脑子内某开关开启的声音,不教训某个性骚扰糖尿病小屁孩一下,只会让他更没脑,为害人群的。
我们就这样打闹了起来,打的是我,闹的是他。
这家伙真的是很个怪人啊,各个方面都是。明明不断喊痛但连次反击都没有,就连喊痛时的表情都好像是在笑一样…有哪个正常人被人揍还会笑?那笑容就像是…与主人嬉戏的黄金猎犬…呃,虽然我力气并没用多少就是了…
「啧啧,蠢蛋轩和馨哥感情真的超级好啊…」小弟群其中一个小弟开口说到,单手托着脸,一双浅褐色眸子像是婆婆看见儿子和锁定好的未来媳妇打情骂俏般的犀利,这位明明就比我们小了一两岁但看起来臭老…不对…成熟很多的学弟,名字我忘了,只知道绰号叫邱董,这名字不用我说,一眼就看的出来是谁取的吧。
「是啊~是啊~该不会在一起了吧?」听说有人又被甩了喔~话中满满三姑六婆的七嘴八舌味,另一名头毛有点卷的小弟调侃着。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叫阿Q,虽然这是那没礼貌糖尿病仔没经过他人同意就取的绰号,但真的很适合他。
「哈哈~你们两个别乱讲啦!我们怎麽可能啊!老王可是比男人还男人的帅T捏!」闻言,他放声大笑,边说出这番话边抓乱我头发…
剪了一头男孩子般的短发,穿着打扮像男孩子,与男孩子们称兄道弟,个性语气什麽的也像个男孩子…我就算再怎麽努力,都只是个装成男孩子模样的女孩子。
最多也只是个很男子气概的帅T。
应该是没有什麽特别的感触才对啊…
这很普通的,在一般人眼里我的确就是这麽一个角色吧?
但…总觉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显得格外刺耳…
胸口有种情绪正在蠢蠢欲动,像是一头猛兽,蹲在角落等待时机,好去摧毁一切…
不行…
「喂!阿馨学长这麽帅!这麽迷人!这个头脑有点秀逗的金毛男哪配的上啊?!」坐在後方水塔旁的水泥墙上的小弟毫不犹豫的损着我身旁的仁兄。他叫小红,这名字不是因为姓,而是他那头夸张红发。从小就很喜欢樱木花道,他总是嚷嚷着要打球打进全国大赛之类的,虽然他连运个球都不会就是了。不知为何他总把我当安西教练般的看待、崇拜。
「谁头脑秀逗了?!」对这几字颇敏感,李绍轩瞪大眼,有些大声的喊着。
「…哼,说的对,我怎麽可能会喜欢上这甜食控笨蛋呢?绝对会被感染笨蛋菌的。」因为刚才那情绪而愣在原地一下子,回过神後我迅速接话,吐槽他。
「好过分!老王你怎麽可以这麽无情!」被主人丢弃的黄金猎犬般,泪腺极度发达的他湿着眼眶,愤愤不平且用力的朝我扑了过来。看来他没发现异状,太好了。
不太清楚我压抑的情绪是什麽…
只觉得它爆发出来後一切将会失去…
我不想失去好不容易拥有的这片天空…
不想失去身旁的每个笑容…
这情绪就只能紧紧压抑着…
「不好了…不好了!轩哥!馨哥!」像是被什麽凶猛怪兽追赶似的,表情十分惊恐慌乱的褐发少年用快跌倒式跑法跑到我们面前,着急大喊。
「我第一次看你跑这麽快欸,流鼻涕!」他很没礼貌的对那人喊着。
「李绍轩,你取绰号的程度真的很小屁孩啊。」自从陈佳辉同学出国後,负责关爱某位缺脑仁兄的角色就由我扛起了。
「咳咳…呼…那…那个学…学生…$%#@?!*!!!」在他的喘气中隐隐约约出现一个句子,但这对不是他星球的人来说有点难理解。
「别急,喘完再说吧,阿奕。」看他喘成这模样,我不经担心起他的身体健康来了。
「是…是的!哈-呼…学生会下令要把顶楼改建,禁止学生进来,违者大过一只啊!我们的秘密基地要不见了啊!」很听话的喘了一口气後,他用那一口气说完这话。
『啥?!』听到这番话全体小弟们惊恐错愕不已。
「那个该死的眼镜秃驴!!!」某位容易激动的笨蛋立刻站起身来大吼。
「你这麽激动小心中风喔,糖尿病超人。」终於被某只烦躁黄金猎犬放开,我伸展了下筋骨,从容的说着。
「会长这次真的太狠了啦!」
「去…去校长室陈情好了!」
「对齁!话说,校长长怎样啊?」
「怎麽办?该怎麽办?!」
小弟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看样子他们对这地方是真心的吧?他们不时对我投以“老大!靠你了!快上!”之类的眼神。
「嘛,该来的终於来了啊?看着办罗。」耸耸肩,我向他们表示。
「阿馨学长!为什麽你还可以这麽悠哉啊?」小红不解的盯着我那什麽表情都没有的脸。
「因为我可不想被躲在门後的阴险眼镜仔嘲笑啊。」手抱胸,我指着让我表情冷静如此的原因-躲在顶楼铁门後那根本连三岁小朋友都看的到抓的到的蠢眼镜仔。
『蛤?』被那句话吓傻,小弟们惊恐的望着那扇门。
「哼,居然被发现了啊…你还颇有一套的嘛,王佩馨。」得知自己被拆穿,那家伙在门後抖了一下,之後就带着那好像很帅气的笑容满面走了出来,不时推着眼镜。
「是学…学…学…」
「生…生…」
「…会…会…会…」
「长?!!」
小弟们看到那家伙吓到变成四部合唱了,看来胆量和眼力都不太好啊。
「是会长的躲法太好笑了,想不戳破你也难。」我一五一十的向他坦白,他露在门外的半个身子大概只有眼睛被布遮住或瞎了的人才看不到吧。
「我做人正派当然对於躲躲藏藏这档事不拿手啊!」大概是对於躲的很烂这件事感到羞耻吧,他的脸瞬间胀红,会长有些不甘心的喊着,看来他颇在意的。
「那你躲好玩的吗?」我不自觉的用了关爱某甜食控的眼神看了眼前脸爆红的会长。
「我高兴啦!…咳,校园公告应该都听清楚了吧?」他红着脸大喊,脚还情不自禁的踱了一下,随後便咳了一下,推了下眼镜,恢复原先那好像很帅气的样子问着。
「那又如何?」微扬眉,我反问,虽然用膝盖想也知道他想做什麽。
「我是来执行的。还不快滚出这片蓝天,你们这批肮脏的害虫。」恢复高高在上会长模式後,眼镜仔说话越来越不好听了。
「不要。我们没做什麽坏事吧?」我眯起双眼紧盯着那双躲在镜片下的深褐色眸子。
「哼,没做坏事?这话从你这害虫首领嘴里说出来真讽刺欸。就因为有你这异类学校才会越变越糟,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早点消失的好,你这令人反胃的恶心垃圾。」他也眯起双眼回瞪我,听的出来这些话非常针对我。
「混帐-」我本人都没在生气了,李绍轩同学不知在气什麽的气到理智失控,拳头就这麽朝会长那张白净细致的脸蛋揍去,这麽冲动真不知道该拿他怎麽才好…
将会长推开,让那一拳落在自己脸上。但因为那家伙力道有些过猛,脚步不是很稳,我踉跄的在原地踩了几步後握住那只有些颤抖的手…熟悉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啊啊,黑青定了吧?左脸…
「…笨蛋…」看见他们被吓呆了的脸,我硬出笑容,不过那一口染上鲜血的牙齿应该会让我看起来很狼狈不堪吧?
「老…老王…怎…怎麽会…」他脸上表情十分错愕,那双瞪大了浅褐色眸子不敢置信的盯着我,像是做错大事的孩子般掩着脸後悔着…他十分重视朋友,若不是这个性他也不会如此冲动,这次他是该好好反省下了。
「哼…还好这拳是落在我这垃圾脸上呢。要是落在你脸上可就顺了你的意吧?会长?」轻拍了一下那低到不能再低的金黄色脑袋瓜,我转身走向那被吓到自己眼镜歪掉都不知道的会长面前,微笑问到。
「…哈,是啊。真可惜,差一点就可以让一只害虫永远离开了啊。」他恢复那副高高在上、冷静理智、超能干会长模式,话语中多了点鄙视讽刺的味道。
「真不好意思啊…我这垃圾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这群害虫挡下不必要的麻烦呢…这就是所谓的废物利用?」站直身子,我往他那方向走了几步,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说出这些话。我很清楚我的存在不被这整个社会认同,所以我愿意为认同我的人牺牲,只要能保护珍惜在乎的一切,我不重要。
「你…你这家伙想干嘛?!」对於我的步步逼近感到有害怕,会长他惊恐万分的盯着我。
「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丝气在,我就不会让你随意伤害我重要的一切。即使你是完美无缺的会长大人也一样。…你的手…」开口,我说出这些我认真且肯定的事实并伸手紧紧抓住他的左手,以防他中途落跑。他的手比我想像中的还纤细,那触感就像是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般…无意间瞥见了藏在他外套袖口内,一个让我有些震撼的秘密。
「别碰我!…哈,真帅气啊。不过还是劝你们快走吧,这里早晚会拆的,大过什麽的也许你们不在乎,但至少在乎性命吧?」像是被碰触到毫无防备的伤口,他快速用力的甩开我的手,转身离去,冷笑一声後叮咛着。
「不用你担心,我们一定会让它继续完美无缺的存在着。」对着那背影我发誓着,要保护这里,属於我们的天空。
他其实应该不怎麽坏吧?至少还会关心我们安危之类的…但是为什麽那麽讨厌我?这点真让我摸不清头绪…
「喂…笨蛋你过来这里,然後坐下。」极度逞强过後,身体终於不堪负荷了…感到有些不妙,我朝身後喊着那还在自责小圈圈里反省的笨蛋。女人病是许多女人的梦魇,就算是长的像男人的T对这还是感到棘手万分。它的拜访早已让我有些贫血,在加上那拳,啊啊,真是的,我果真很不喜欢“女人”这身体,尤其是这一点…
「是!老王!…你还好吗?」闻言,他快速跑来,坐下,语气少了开朗乐天,多了些担心和忧郁,他抬头问到。
「…不太好…」坦白,我直接无力躺在他腿上,闭上双眼试图让头晕不适感消失。
「欸?老王…老王?你怎麽了啊?醒醒啊!王佩馨!」被我这举动吓到,他着急的大喊,像是八点档里经典车祸桥段。
「还没死啦,只是有点困罢了…你那拳有点大力,然後我又刚好有点贫血…」被那鬼哭神号的呼唤声吵到无法安宁,我只好睁开双眼,虚弱无力的解释自己为何会有这举动…
『…』等等,那不是有点大力啊!那是已经怪力啊!小弟们惊恐错愕的用兔美眼神凝视着我。
「…对不起…对不起…」喃喃自语般,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头低到不能再低…
「…乖,没事啦…」闭上双眼,我轻轻握住他那只颤抖冰冷的手,安抚着。
温温热热的,有几滴水珠滴在我脸上…
那张低到不能再低的脸藏了很多的不舍与抱歉吧…
S高保健室,和所有漫画小说里学校的保健室一样,白色的墙,白色的布帘,白色的制服,一路白色到底,除了病床的床单是绿色外。
「听说有个蠢蛋英雄忘记自己身分,很帅气的替眼镜仔会长挡下一拳啊?真-帅-啊-」黑眼圈,满脸胡渣,一头原本就不是很直又睡到乱翘的黑发,这位长的像是不小心经过就被拖进保健室当保健室老师的街友大叔正是S高保健室的老师,杨明海。
「嘶-虾仔你小力点啦!」被他刻意用力压了一下,我黑青的脸颊立刻散发极大的痛楚,忍着泪,我有些不悦的嘲那大叔喊着…要不是有人说淤血推开散比较快我才不会做这蠢事。
「呦,会痛啊?我还以为蠢蛋没痛觉啊。喏,拿去。」挑眉,他说着,从那番话里听的出满满的讽刺。他起身走向冰箱,拿了包冰块递到我面前。
「只有蠢大叔才会没痛觉!」我反吐槽回去,大力接过冰块,拿起原先盖在枕头上的毛巾包裹着它,开始冰敷脸颊。
「啊…你这小子真的很没大没小外加说不听欠修理啊!我才三十有找,别叫我大叔叫老师!还有跟你讲过几百次要注意身体,别太过度操,尤其是遇到一个月来访一次的亲戚的时候!不听就算了,还给我弄成这副德行?!说你蠢你还真的没带脑出门啊蠢蛋?!」被戳到地雷,虾仔开始暴走了起来,用蜡笔小新他妈的特殊技能对待我的头…
「痛!痛!你这蠢大叔干嘛啦?!」我痛得不停挣扎,真是的,这大叔一暴走起来就没理智啊!
「给我记住,就算你想当男的想到发疯也给我等上了大学後再疯。上大学後管你要变性砍掉重练还是怎样随便你,但现在你的身体还是女孩子!给我好好自我保护,再让自己受伤我就用棉被把你綑成卷吊在墙上!你这人妖蠢蛋!」他十分严厉生气的说出这些话来,从那气到撑的跟彭恰恰一样大的鼻孔看来,他是真的动怒了,这些气话听了好几年来从没变过…这些是事实,我真的很不会保护自己…
「…是是是,伟大的虾老师我知道了。我绝对会好好爱护现在这个身体,像对待女朋友一样,可以吗?」推开头上那双手,我有些敷衍的回应他。
「谁要你用这方式爱护身体了?给我正经点!…喂,你家蠢蛋夥伴耍啥忧郁啊?」生病发烧了吗?…听到我的回覆和表情後他又大力的拍了我的头一下,可能是无意间看到了门外那还在异常低潮的李绍轩同学,他有些担心的问着。
「撞墙期到了吧?」看了看门外和手表,我站起身子,准备离去。
「哼,我看你也差不多啊。好好谈,别再撞了,已经够笨了,再撞下去会变负的啊。」他边没好气的损着,边走回他那凌乱到不像办公桌的办公桌,递了个透明塑胶袋给我包那不断渗水包着冰块的毛巾。
「我尽量。」接下塑胶袋,我回答。老实说,我还不太清楚自己有没有信心去面对那道墙。
「糖尿病蠢蛋~快来接你同伴喔!」他朝门外大喊,让那还在沉浸於低潮的笨蛋吓了一跳。
我和那长着一脸颓废样的保健室老师是在国中开始被同学们私下“课後辅导”时後认识的。
那时因为怕会被家人发现,常在邻近公园里闲晃,甚至直接昏倒在里头躺个两、三个小时。
不过穿着邋遢到容易让人以为是拾荒流浪的他出现在我面前,给了我一些改变。
那时的他边揉着眼边叼着下班後刚买来的车轮饼,就这样熬夜看球赛又上整天班整个人有点恍神的大叔不小心踩到了躺在地上就快断气的不男不女国中生。
他用那踩到黄金般,看见麻烦似的嫌恶脸把我拖进他的小基地-S高保健室里,边装出坏人脸训了一卡车话,边小心翼翼的替我上药包紮。
很矛盾的一个大叔,刀子嘴豆腐心?
这样的他是除了家人外第一个让我不顾一切嚎啕大哭出来的人,也是第一个让我说出隐藏在心中秘密的人。
“太不自量力了,蠢蛋。”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常对我说这句话,到现在依旧没改变。
我知道我太高估自己…
但是…
如果不这麽继续逞强下去…
是不是就承认了自己不是个货真价实男孩子的事实?
是不是也承认了自己的存在不完整,只是个残缺品,不值得拥有这一切幸福?
我只是想当我自己…
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身旁的笑容啊…
这样的我错了吗?…
下午三四点的阳光软绵绵的,没什麽力的感觉,和早晨那突破天际的高傲亮光差很多。
被赶出保健室後没什麽地方可去的我们只能走回顶楼,继续窝着。
平常总是话多到让人想揍他的李绍轩同学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路程里安静的像哑巴般,让我十分苦恼烦燥。
「你啊…还在忧郁啊?」我有些无奈的陪着那有着快一百八的不算小只的忧郁糖尿病患者缩在角落,不时探头看着那张失去笑容和原本无忧无虑稚气的苦瓜脸。
「对不起…我伤害了你…」他像是一台坏掉的机器,只会一再重复着对不起之类的道歉话语…虽然请、谢谢、对不起是幼稚园老师说有礼貌好宝宝该说的话,但是有时候一再重复对不起只会让人烦躁罢了。
「欸,我只是刚好有点贫血罢啦,这点小伤不算什麽,比起那时候…你在意什麽啦笨蛋!」我边说边大力朝他的背拍下去,想要表示自己并没像他想的脆弱,途中我想到一个可以让他短暂忘掉忧郁这档事的办法…
「可是我-噫!好冰!」他转过头,想要辩解什麽事,但刚好被我用冰块冰到吓了一跳,打断了。
「哼~我可没有这麽脆弱!要讨抱就抱吧!笨蛋!」看到计画成功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对他说着。
「…嗯!我的老王最棒了!~」他恢复往常的开朗傻气,朝我扑来,这画面有点像只黄金猎犬成犬兴奋扑向他那刚回到家中、才国小的小主人的样子。
「…会随便让你这样抱的我绝对是被笨蛋菌感染到了。」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吃错什麽药,愿意给这家伙甩来甩去,他一度还想让我飞高高,一听到我立刻踹了他大腿内侧一下就是。
「馨哥!轩哥!」趁着扫地时间偷溜上来的阿奕一看见我们就兴奋的大喊着。
「阿奕你来的正好,我想拜托你帮我查下资料。」想起不久前在这发生的事和想知道的一些资料,我向他拜托着。
「好啊!当然没问题!」只要是馨哥拜托的事我永远使命必达!他很快速简洁有力的答应了。
「欸!为什麽不找我!我也可以帮忙啊!我也可以!」像是得不到主人关家犬般,李绍轩他开始嚷嚷了起来。
「你乖,去旁边吃糖。」摸了摸口袋,把昨天从卖青菜阿姨那得到的牛奶糖整盒递给他,然後开始跟阿奕交代正事,「我记得你和会长是同所国中毕业的吧?我想知道他的一些资料。」
『欸?!为什麽?!』一听到我想要会长的资料,原本兴高采烈吃着牛奶糖的他们露出一副看到歹咪呀的惊恐脸来。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微扬起嘴角,我望着那渐渐沉落的夕阳笑道。
我没将刚才在会长那双手上看见的一切告诉他们。
说了只会让他们大惊小怪吧?我不想惹事生非。
那一条条怵目惊心的褐色疤痕有规则的排列在苍白如纸腕上…
这让我开始猜测起那一年四季不曾脱过的外套底下到底藏了多少伤疤?
全校歌颂称赞的完美学生会长外表下又隐藏了什麽过往?
总觉得他很像以前那个只会隐藏一切情绪的自己…
从他身上嗅到的同类气息,让我想多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