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和马儿回到後门时,日光艳得很,晒得我额上都冒出颗颗晶莹,拿出帕子稍稍拭去,再将白马安置在原地,即刻匆忙地离开了,手拉着裙摆,步伐踏得更快又自在。
忽地──
我方才绕过弯时,瞥见前方有一行人正挺拔得站着,脸色严肃,兵服笔挺,一时好奇心兴起,我悄悄地躲在墙柱後面,两眼紧盯着不放,我摸不着他们出现的目的,可却又很肯定,他们是在等人,是在等一个能发号司令的人。
门声突响起,只见周瑜同诸葛亮走了出来,两人的脸色意外地阴沉,各自握着一简竹策,看来前方的军情都传来江东了,眼下的状况,可能比我预想得还要严重,还要紧急,可──我却什麽都做不了,束手无策地看着这一切,真实地,在我眼前发生。
诸葛亮以羽扇遮颜,姿态不惊,如坐卧泰山怡然,语调轻描,「大都督,这战火已起了。」
「哦──诸葛先生,可有方策?」周瑜眼含玩味地瞧着诸葛亮,低嗓语气上扬,披风一拉,翩翩风华,陌世无双,如一潭清泉澄澈恣意,又如一方古瑟沉着不羁,琴铮瑟瑟,波澜不惊。
「风生火起,向来五行,阴阳又太极。」诸葛亮话里玄机地说。
「不错,好一个──风生火起。」周瑜一脸了然,难得夸赞了人。
我眼瞧着,他俩之间的氛围怪异,可,又说不清哪里怪,就连彼此的对话,也充满悬问,果真是需要高智商的人,才能到达得境界。
愣地,我听到了,「你以为你躲着,就无人发现了麽──阿香。」心下一惊,傻傻地,转过头来面对周瑜。
「啊呀……周瑜,你这…这、这,这怎麽就发现我啦?」似是本能地眨着无辜的双眼,装傻的技能,不知不觉冲高许多。
周瑜一闻,掩去眼中重重算计,忽地海阔天晴,弯起浅浅笑意,掀着羽扇飘逸不拘,姿态清高地启了嗓子,「若……我都还查觉不出你的气息,可真就浪费了这十多年的认识。」
吞了吞口水,眼神有些飘移,不敢直视着周瑜的眼光,那眼光,太过明亮,太过清傲,太过精明,彷佛,都能直接看穿透,我的心正颤颤地发抖。
「你心虚什麽。」周瑜突兀一问,问得我心惊,心愣。
垂头眯眼望着地面,我不安地启了口,「欸……周瑜,我刚刚在後山上,听到有人在说…说……说曹操要来了…时间,只要三天而已耶──」话才刚落半刻,周瑜手里的羽扇,便啪地一声收起,眼神淡漠炯炯地盯着我,唇末微勾,浅浅地道,「这──我早就知道了,三天麽,呵……我等着呢。」周瑜话语一毕,转头翩翩离去,姿态优雅,不慢不快地从容不迫,一态一姿,都犹如人间绝无仅有的画境。
我愣在原地发呆,彻底,被周瑜那潇洒不羁的背影,杀得片甲不留,平日瞧见周瑜的模样,都没这般地花痴,今天怎就被醉得乱七八糟了。
微微地屏住气息,笑眼微眯,直盯周瑜离去的方向,心想,我应该能再度闯一闯後方军地,虽然真不能上场打战,但看看军队操练,总行了吧,不料正想踏出一步,便被人惊住了动作,「孙郡主,这可是要跟着,大都督去岸边看军队操练麽?」一闻声,动作趋缓地转过身相见来人──诸葛亮。
我尴尬地盯着诸葛亮,唇边僵直地笑着,「呵……这说哪的话呀?我参观我们孙家的军队,还需偷偷摸摸的麽?」
却见,诸葛亮眸眼轻笑,凉声启口,「是麽?这可跟亮听闻得很不同呢。」
「好吧……我承认,我是要偷看的。」我老实地说,却是见到诸葛亮那浅浅一抹微弯时,双眸不由地多睁大了一寸,白雪如谪仙,翩翩潇洒,皑皑又皓皓,竟是折煞了霜寒秋桂的靡靡馥香,留下一段暗香隐迹,准确地撩动了惶恐的心脉。
诸葛亮闻言,眼神深沉如墨色隐然,「郡主,恕亮直言冒犯,知其力而知其行为上,不知轻重者为下。」语末,薄唇微微翘起,自我得意的样子溢於言表,相较於周瑜的机关算尽,诸葛亮的洞晓人心,也令我慑服,两人各有各地千秋,不分轩轾的才华,或许才是让後世的人们,纷纷议论又歌颂的原因。
「随你怎麽说,我才不管呢。」
「郡主真是好生娇气,做事由心而往,不顾前後考量,活得自我任性,也颇让亮很憧憬呢……」诸葛亮话才落下,我就听得一股火都撩上了,气狠狠地瞪着他,话也不禁思考地脱口而出,「活得那麽聪明也没用呀,还不是被人给卖了──」
只见诸葛亮眼神一刺,单刀直入地闯进我来不及阖眼的刹那悸动,无边扩散在我脑海中,诸葛亮凉凉地淡笑着,语气无畏,「就算亮被卖了,只要是为了主公,为了天下人,亮都无所谓……」
霎时之间,我听得头皮发麻,我知道我说得话太伤人了,眼带抱歉地盯着诸葛亮,语气含蓄忐忑,「欸……诸葛亮,是我说的话太没礼貌了,真是对不住…不过我只是随口说说的,千万别当真、别当真呀──」
「我只是羡慕你们都那麽聪明,然後一时气急,祸从口出的,我没有恶意,何况看到你能为了忠义两字拚命牺牲,才真是令本郡主我心感佩服才是。」
诸葛亮闻言沉默,眼神中那黯然已褪去许多,流淌一点内敛折光,面露一丝浅尔,从我身旁走过,直至距我离不到几毫米的之间,忽地一启,「郡主的心很柔软,难怪……很招人宠溺呢。」语气朦胧地似雾气悬绕。
一时间,我不能消化完诸葛亮的话,又是呆愣地站在原地,见着诸葛亮得离去很潇洒。
抖着长发飘逸,不禁去想诸葛亮的语带玄机,我似懂非懂地捉着那麽一点线索揣测,却又不敢证明,我的答案是否准确,漾起浅湾,搁下问题,我望着美好的湛蓝天晴,我暗自许愿,希望我所珍视的一切,都能不变如初──
***
【赤壁】
山明水秀,峡深海清,日光照耀迎风袭来一片碧落万顷,一时间──鸟虫奔走,万方兵马轰隆,战鼓起,水船覆,为波澜不惊地江水,带来波波骚动,又将史古从前的血汗斑驳,流下无数又无数汗水,一片忠心照胆,誓死如命拚了所有力气,只为求的国泰民安,他们的妻与儿能安身立命,不再颠沛流离。
「都督,这招是好招亦是险招呀。」诸葛亮眼光精明地看向周瑜。
「只要是刺激得到她,便都是好招。」周瑜不以为然地答话,就凭他和孙尚香从小到大的认识,她的弱点根本了若指掌,要掐中心软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达成。
「不过郡主也不是好惹的人,单凭她胆敢和孙当家争执,亮某便是欣赏几分了。」
周瑜眸光浅淡,凉凉地说,「若是大当家还在,你还能看见她更多不同的一面。」
诸葛亮闻言不语,眼光却多了几分深沉,挥着手中羽扇,轻闻风中的味道,突兀地说了一句,「风中腥味过重。」
「且不只腥味重,夹杂的沙尘亦比平日多上两倍。」
「看来──曹操要到了。」周瑜语落惊人,眼瞥底下军队操练,心越是沉稳,越是坚不可摧,气势若更稳些,凝聚力才是胜负的关键。
「都督有何办法?」诸葛亮好奇地问,眼光却清澈得很精明。
周瑜抿笑,手掌握着军符,气息沉稳,「公瑾自有妙计,相信诸葛先生也有方策才是。」
诸葛亮望着大片江水如碧,心有运筹,仍是含蓄应答着,「自古水火不容,同我盟与曹操对立,若要求战,攻其不备,险中出奇,才能将伤害降得最低。」
周瑜闻言,笑而不语,锐利的眼神多了份欣赏,人称卧龙先生的诸葛亮,实不虚假,进退维谷间拿捏恰当,不急於韬光,但光华却从他身上散发,这人若能为江东效力,江东前景可谓锦绣,但若不能──必得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