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又问道:「不知预言示现何意?」
四君子看向华严,不知当不当说。
华严眼神尽是悲悯,轻抚那长长柔软的广袖,低头看向那一针一线绣的高雅纹饰,颔首。
四君子方道:「恕在下无能,只可解其中一二。」
遂低眉敛目,手印结於胸前,浑身紫气环绕。说偈道:
「异朽启天缘,阁主情缠绵。茅山掌门死,小子乱华筵。」
「长留仙人谪,执念深奈何。魔尊称姊妹,红颜动干戈。」
「三生涤凡尘,意残前世痕。蛮荒妖神见,眼望皆亲坟。」
四君子周身紫霞渐渐弱了下去,缓缓盘坐於下。
净天见状,忙念诀化一朵青莲,飘向四君子,莲花色彩变得黯淡,散作片片花瓣凋零。幽檀也催动内力,顿时散发幽香,再化为一缕青烟进入四君子体内。
不少仙人寻香而来,围观於旁。
华严轻咳,幽檀衣袖微摆,一层结界设下,却连玉帝也封在了外面。
四君子气息微弱,断续道:「神器…离合…妖气…作祟…此为…情劫…最是凶…凶险……神女…当心……」
香魂断。
华严叹道:「劫数难逃,四君子亡,神界危矣!」
吩咐二婢:「速将四君子遗魂带回神境安置。」
姽嫿、绾绋领命,唤来两跟随小婢,交与她们处理,复侍立华严身侧,幽檀这才去了结界。
玉帝仍沉思着方才之语,一时无话。
华严脸色微沉,唤道:「幽檀,方才如何用那引魂之香?」
幽檀慌跪下道:「师父,徒儿知道引魂香偏离正道,也甚为阴险,但四君子散尽功力取得讯息,一半也是为仙界,徒儿取些他人修为渡与四君子,换她多留些时候,也是应该的。」
华严道:「为师明白,但这香还是少用为好,你强留她一时,多道出许多天机,未必是好事,与你也有损阴德。罢了,你退下吧!」
细细品着忘忧酒,这酒甚甜,不觉饮多了些,直到净天劝道:「忘忧酒虽好,却是很烈,神女不宜再饮。」方不舍的放下手里金尊。
但许多人便是不懂瞧脸色行事,一位有些身份的仙尊上前几步,朝玉帝行了礼,转到面前,仗着酒意,作揖道:「在下蓬莱霓琰有礼了!」
此番下界,本就无奈,玉帝有些道行也就罢了,实不愿见那些俗人。神界上也常论八卦,除了几位上仙帝君有点德行外,余人实在不敢恭维,不知是谁批准的,此等人物也能有阶品,仙界当真无人!尤其是蓬莱岛,传进耳中之语就从来没好的!
华严懒得开口,见那霓琰拿着酒尊,想就是说些客套话敬酒来了,便让绾绋斟小半杯,直接饮了,好速速打发他走人。
不料那霓琰却是别有用意,乾笑一声,道:「在下素来仰慕神界,今日得见,实乃大幸,不知神女能否指点一二,让在下开开眼界?」
喔…说白了不就是想打一场麽?简直无聊!四君子方离了,心情便不算好,还有自己的劫数,烦心事不断,现在又来一桩,再温和的心性,此时如何也温和不起来。
若是从前,可能会亲自露一手,让他知难而退,如此不落一个傲慢之罪,但眼下实在没心情。
瞥一眼玉帝,依旧瞑目沉思,看这样子睁眼还会问一句:「四君子在何处?」指望不上了,只好自己解决,不管玉帝醒过神来会是个什麽反应了。
华严微笑,淡淡地道:「仙君过谦了!吾术法不精,只恐惹出笑话,如何谈得上指点二字?」能风平浪静得解决何苦要人尽皆知,那便是下下之策了。
这话给他极大面子,他看起来也是个聪明人,便应当顺着阶走,皆大欢喜。可就是有人空有一副好皮相,那里头却不知到底装的是什麽,显然,眼前这蓬莱霓岛主便是这类型人物。传闻果然不虚,蓬莱岛果然是天地精华孕育的,才会一个比一个的,蠢。
霓琰又道:「神女心怀众生,何不成全在下小小心愿,神女如此推诿,倒显得神界小气了!」
华严正啜着清茶解酒,闻此言,手一斜,差点将一杯好茶翻了,忙摆回桌上,杯子震得脆响。
时间稍长,围观之人渐多,余光所见,有蓬莱岛的,长留山的,那青衣男子似是衍道上仙的关门小徒儿,唤作笙箫默,一把摺扇轻摇,笑嘻嘻的明显就是看热闹,皮相好,希望是个聪明人。
不知蓬莱与神界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见面便想打架,周围也有了助兴的,霓琰愈发得意,倒显得自己懦弱。许是仙界太没见过世面,未知神界厉害,再推托下去,反让人小瞧了,可,眼前之人又不是玉帝,这种人物实在用不着亲自出手,斜斜看一眼身後,二婢跟随久了,心意几分相通,立刻便明白意思。
姽嫿上前一步,行礼笑道:「非是神女轻视仙尊,只是神女事物繁多,无法拨冗相陪,仙尊若愿意,请仙尊指点一二,奴婢定受用无穷。」
眼睁睁听姽嫿胡说,明摆着的「轻视」和一面品茶一面看戏的事物繁多,华严打量下自身,一手拿茶杯,一手拿杯盖,当真是,事物繁多!
霓琰或许尚未蠢到底,又或许自恃甚高,那麽多双眼睛瞧着,道:「指点不敢当,倘若在下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只能请神女拨冗指教了!」
仙界向来善使五行之术,却偏偏洛衍便是掌管五行与天下道法之神,想来神界过於低调,连这基本司职都不知晓。
绾绋也上前一步,拂尘一挥,恭声道:「奴婢姊妹二人同进同退,对付一人如此,百人也如此,仙尊若觉不公,可再寻一人来。」
霓琰笑道:「不必了,二位仙子请赐招吧!」
二婢回头瞧了华严一眼,又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向霓琰作礼齐道:「奴婢不敢,请仙尊指点!」
霓琰不再多言,凝气朝二婢打去,隐约听见洛衍低低的「哼」了声,笑此人张狂。
霓琰未用五行术,但透出土系根底,二婢于他那些华丽招式不多看一眼,绾绋又是一挥拂尘,一道光墙将二人封的滴水不漏。
这般僵持莫约一盏茶,二婢甚是悠闲,霓琰又换了许多招式术法,依然无法攻破眼前光墙,老羞成怒,正要发作之时,清澈笑声传来:「霓岛主何必与小辈认真?」
华严不禁转头瞧去,原是衍道上仙,一袭白袍,缓步走来,身後还跟着一人,同样白衣飘飘,却是不苟言笑。
衍道上仙揖手见礼,笑道:「霓岛主能与神庭之人过这许多招数,必定受益匪浅,羡杀本尊啊!」
霓琰也笑道:「二位仙子令在下顿开茅塞,在下失敬了!」
总算有人圆场,二婢退回身後,华严悄声问道:「衍道身後是何人?」
净天上前答道:「上仙的徒儿,唤作白子画。」
华严恍然:「原来是他。」
又喃喃道:「此人仙骨奇佳,慧根不浅,前途无量,真是奇才!不简单啊!」
那厢玉帝终於回神了,也不知经过这场戏他都悟出些什麽,玉帝睁眼,凝眉道:「神女,朕细思尊者之语,却不甚明白,能否请神女解释一二?」
四君子已道得很白了,华严心思烦乱,也无心再论什麽,便道:「华严也不甚明白。只是神界一劫怕是躲不过了,陛下多看着异朽阁,其余的随缘罢!」
草草与玉帝结了总,起身理理衣裳,道:「陛下这群仙宴当真是热闹的紧,华严难得走动一趟,自然要好好一逛了。」
玉帝笑道:「神女随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