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邂逅系列之六】天藍羽翼的信紙 — 第三章. 季娜伊達的笑容(三)

「哦!原来你还活着啊?」

我趁着教授在前面写板书的时候,偷偷从後面的门溜了进来。

坐在我身边的澄达冲着我偷偷地笑着,但是不完全是在嘲笑人。

「是啊……我又没请你帮我请假,只得拚死拚活的爬过来了。」

「不过看起来,你不是打算很专心的上课呢~。」

澄达的视线瞄向放在我膝上的课外读物,调侃道。

「我要做甚麽是我自己的事情吧!」

碍於现在是课堂时间,眼前的老师又是当人不眨眼,我只得低声吼了一句,就不再多做理会。

教授的声音从我的耳边抽离,我的视野变得窄小、只剩下眼前这本薄薄的赭色精装本。

屠格涅夫的《初恋》。

我对於俄罗斯的作家认识不多,顶多也只认识杜斯妥也夫斯基(*注1.)这个课本出现过的作家而已。所以对我而言,这是我与俄罗斯文学的第一次接触。

不过,究竟这本书到底能找到甚麽?仅只是那封信的答案吗?还是另有弦外之音呢?

更重要的是,那个女生到底想告诉我甚麽?

书中的开头是提到主人公弗拉基米尔在壮年时期参与他人的宴会、主人希望听到有关於他初恋的回忆,在这样的倒叙手法下展开了故事。

年仅十六岁的弗拉基米尔生长在一个富裕的家庭,有一次他带着猎枪出去打乌鸦的时候,偶然间看到了住在隔壁、年仅二十一岁的年轻姑娘季娜伊达与其他青年玩耍,他第一次在心理产生了对异性有了强烈的渴求与震撼。

「条纹的红色洋装下,纤细而苗条的身躯……。」

「我贪婪地看着她,柔嫩的後颈、金色的秀发……。」

没想到,他偷看的行为被人发现,在与季娜伊达本人对上眼的瞬间,就这样心慌的捡起掉落在地的猎枪、飞也似的逃回家里;即使已经回到了家、躺在房间的床上,他依然为心中的鼓动而感到激动不已。

青春期的少年,与住在隔壁的妙龄女子一见锺情。

这种设定虽然已经是见怪不怪,但是在看着文字的叙述时,却对里面的人物有着清晰的印象,我彷佛见到季娜伊达那头亮丽的金发、灰色而灵动的大眼、穠纤合度的曼妙身材,正在因为这个年轻人可爱又冒失的举动而掩嘴偷笑;站在远处观望的弗拉基米尔,脸上表现出的憧憬与震慑,觉得时间洪流就此停住,眼中所见尽是伊人倩影……。

这还只是到第三章的内容而已,我就已经觉得里面的内容已经有些轻浮。

尽是一个高二年纪的小子,喜欢上一个大他五岁的大四学姊罢了。

没想到才刚读到这里,这节课就已经结束了。

「喂,你这家伙也看得太入迷了吧?」

「也没什麽,书虫就是往书里头钻,纯属本能反应罢了。」

面对着中午十二点钟的表面,我淡淡地回答对方。

「那麽你是为了甚麽原因,就算是身体不舒服的来上课、也非得认真看完这本书啊?」

「这算是我个人的私事吧?应该说……跟同好交流之类的?」

「哦哦!竟然有人跟你一样喜欢讲冷笑话、只会看书啊?真意外啊。」

「也不能这麽说……我们也只是第二次见面而已。」

我背上书包,这次确实将上头的拉链拉了起来,就要往教室的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啊?不先吃个饭再走吗?」

「我等一下还有急事,你先自己去吃吧,下午的课我会准时到的啦!」

为了解开这个信封上的字句,我这阵子真的是一反常态,平常准时吃饭的习惯竟然也就此打破了。相信被我抛在身後的澄达肯定也是一头雾水吧?

那麽,她说的「看书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呢?

图书馆可以首先消去,因为如果要在同样的地方再会,只要直接讲「中午在这里谈」就可以解决了,根本不用兜那麽大的圈子;况且她那时候正赶着上课,应该没有像写信给我的那个人一样、有时间在那边拐弯抹角的出题吧?

在校区里面也没有甚麽可以安静看书的地方,顶多是第二校区的文理学院吧?但是就她所说的话来看,这不是指到她的上课教室交谈而已;比起会被其他人看到、甚至是那个叫人捉摸不透的璇萍学姊,她应该不会选在碰头机率极高的教学大楼里。

那麽,究竟还剩下哪个地方呢?

能够让我们安心交谈、分享读书感想、又是她「看书的地方」?

我连走带跑的走出校门口,稍微喘了口气之後,大脑在新鲜空气的作用下想到了一个最简单、却又近乎短路一般无言的答案。

「应该……也只有那个地方可以这样让她为所欲为吧?」

如果一个人因为欣赏你的优点,进而记住你这个人,代表他是你不可多得的知音。

如果一个人因为你们之间的过节,因此永远忘不了你,代表你跟他是一生的对头。

那麽,因为突然捣乱店家秩序、甚至推倒了王牌看板娘的我,就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被柜台、甚至是沿路上帮忙收拾的员工给记住了。

「这位先生,请问你喝咖啡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换个水果茶,比较不刺激?」

站在柜台询问的小姐礼貌地笑着,但是我很清楚这句话的涵义。

翻译:这只是善意的警告,甚至打从心底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这里的暗示。

「没问题的,先前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也别这样说,我们其实没麻烦到甚麽,只是这样要安抚其他客人就比较难而已啦。」

翻译:这句道歉不用跟我们说,因为真正困扰的是其他前来消费的客人。

「是的……我知道了。」

接过对方递来的卡布奇诺,靠着纸板杯套传来的热度,我有些发颤的双手才渐渐感到暖和起来。

慢慢地走上阶梯,看着跟一如昨天那样整齐的摆设,真的难以想像我竟然从这样雅致的地方夺门而出;现在走过昨天所坐着的雅座,我依稀记得昨天晚上的情景,犹如记忆重播的幻影一般,在同样的位置晃动着。

如果我可以再稍微控制自己的话,或许就不会有不愉快的回忆了吧?

「咦?你今天是一个人来吗?」

有个人从我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原来是澄达之前常常挂在嘴上的瑜婕。

「是的,我朋友他先去吃饭了。」

「虽然这样问有点失礼,但是你现在……好多了吗?」

我知道对方只是出於礼貌而问话,不过没想到她会在意我好点没有。

「已经不要紧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请你不用太在意了,这是我个人的问题。」

「没有这回事。本来澄达希望追出去找你的,他跟我说是璇萍太故意玩弄你了,所以你才会受不了的。」

「哦?难得这家伙帮我说话啊。」

瑜婕轻轻地笑了,她圆滑的面部曲线衬托绽放的笑容,她是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女生。

「啊,我耽误到你时间了,请到里面坐吧!这次我就不帮忙带位了唷。」

「我才是,谢谢你。」

对方给了我善意的笑容,就拿着托盘往柜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手上的咖啡散发着暖和热能,还有令人醉心的香气。

再度走入包厢的转角,这次没有再看到那副不雅的坐姿,取而代之的则是背脊挺直、正襟危坐的她。

她今天依然看着书,这回则是赭色精装本的《忆年少》。(*注2.)

原本低垂的视线投向我,她含蓄的笑了。

「嗯?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会先去吃个饭才过来的。」

「因为下午还有课,我怕赶不及,所以就先跑过来了。」

「那这样不就吃不到东西了?」

「我还不饿。」

由於太过在意那句话的意涵,我讲起话来有些急促,恨不得赶快切入主题。

「真难得看到这样废寝忘食的求知慾啊!」

「我只是想要完成朋友的委托罢了,这没什麽了不起的。」

她的双眼眯起,慢慢地将书本阖上。

「你在找这本书的时候,你想要找到甚麽?你期望听到甚麽?」

「不就是找到答案吗?我期望听到能解决问题的答案。」

「你不觉得这样有点肤浅吗?」

我皱起眉头,这个人讲起话来怎麽这样没头没尾的啊?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可能不是你要的,或者比你要解答的问题还要深刻、或是……更贴近你自己。」

她将书收回放在一边的束口袋,端起放在桌上、散发着淡淡莓果香的单品咖啡。

「这句话,蕴含着一个初尝恋爱滋味、却又被完全忽视、被彻底背叛的故事。」

「咦?」

「很奇怪对吧?明明说出来的话像是山盟海誓,没想到却是个被人背叛的故事。」

纤细的手指端着洁白的咖啡杯,一边享受着饮品的余韵,她开始叙述这句话的真相。

「主角弗拉基米尔是个生活在富裕家庭里的公子哥儿,虽然物质需求并不缺乏,但是他缺乏了亲情与爱,他也是自然而然的接受这个事实,起初也没有多想甚麽、甚至要求别人甚麽。直到那一天,他的心灵被深深震撼的那一天,他改变了。」

「他遇到了他的初恋,也就是季娜伊达吗?」

「嗯~我喜欢聪明的孩子。」

请不要用这麽和善的语气讲这种大反派的台词好不?

「没错,他不管两人之间的交友圈如何、对方如何戏弄、甚至嘲笑他,他都无怨无悔的为对方付出,想逗她发笑、想让她开心,甚至还从高墙上掉了下来、摔伤了脚。本来事件让他痛苦的事情,却因为他看到初恋情人的笑容─我忘了说,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说甚麽都感觉不到痛楚。」

「怎麽有这种人啊?这不是摆明对方根本没把他摆在眼里吗?」

「嗯……也不能这麽说,就是把他当作小孩子一样吧?」

她停下说话的节奏,别有深意的看着我。

「想想看,如果你第一次遇到一个让你心动的人,你敢说你不会为她心神颠倒吗?就算她在深夜时分打电话给你、只是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你难道不会因此而动摇吗?这就是那个男主角的心境。明明知道对方有可能无视自己,却无可自拔的、像个傻瓜那样献殷勤。这就是初恋的感觉啊。」

我无法反驳,因为在我认识人当中,有一个人就曾经做过这种傻事。

所以到现在,我都很瞧不起他。

「後来呢?他不是被人背叛吗?」

「是的,不只是被自己喜欢的对象背叛,甚至是自己尊敬的人。」

尊敬的人?这是甚麽意思?

「这两者有关连吗?」

「假设一下吧!你今天喜欢的人,或者说暧昧中的人,其实跟你的直系亲属有地下恋情,你觉得你做何感想?」

我的脑中开始组织,编织着她所说的一字一句、将线索组成一张逐渐清晰的图片。

「我们可怜的主人公简直要崩溃了,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另一个男人的面前百依百顺、露出从未展现在自己眼前的痴情,那样的挫折与沮丧,怎麽可能一下子就接受的了呢?」

「等等,那个男人是?」

「就是弗拉基米尔的父亲,那个骑在马上犹如绅士、却对自己冷淡无比的父亲,竟然与季娜伊达有私下幽会。当下的弗拉基米尔几近疯狂,失了神似的回到家中,他的初恋也在形式上告了个段落。」

「你说形式上?难道他还希望与季娜伊达有进一步的发展吗?」

「不,在目睹父亲与季娜伊达私会之後不久,弗拉基米尔就离开了那个令他伤心的地方了。在几年之後他的父亲因为疾病过世,他有机会再度回到与季娜伊达相遇的地方,却在居民当中辗转得知:季娜伊达在他父亲去世的四天後,因为难产而死去了。」

她将手上的咖啡一饮而尽,有些落寞的凝望着杯缘。

「整个故事的主要描述都围绕在弗拉基米尔、季娜伊达、父亲,这三个人的身上,尤其是在最後那段隐密的感情被揭发、弗拉基米尔感到绝望与破灭的瞬间,整个世界都有种崩塌的危机。而这段故事则是根据屠格涅夫本人的亲身经历,影射他自己十三岁的时候、也同样爱上了身为父亲情妇的女人,所以写起来的笔触格外的真实。」

「所以,那句话就是弗拉基米尔所说的吗?『即使被伤害,就算不被重视』,就是指自己在这个三角关系的定位吧?」

「是啊,就是如此。即便没有结果、尽管只是一厢情愿,仍是爱慕着她、『崇拜着她』。」

我浅啜手上的卡布奇诺,由於刚才听得入神,里面的咖啡已经冷掉一大半了。

好无奈、好捉弄人的故事。

「这就是那句话的出处,你朋友所提的那句话,是弗拉基米尔看清一切之後,痛定思痛之後的自白。」

像是确认我的反应,她的上半身向前倾,眉头轻蹙。

「这会不会太沉重了点啊?」

「不会,我倒觉得挺实际的,这种事情发生在谁身上都不足为奇。」

「是这样吗?难道你认为这种爱上父亲的地下情人,是很常见的事情吗?」

「呃……不是啦!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对初恋这种事情……写得还不错啦。」

不知道为甚麽,我并没有找到答案的爽快感。

我只是觉得,似乎有甚麽东西尚未解决一样,这封挑战信绝对不是叫我找出这句话的出典,应该还有别的意涵在里面才对。

「谢谢你帮助我,我想这些东西应该就足够了。」

「不客气!平常上班时间比较忙,也没有人听我讲这些东西。」

对方摇了摇手,我这才发现她的动作都十分优雅,几乎像是刻意装出来那样。

「对了,问你这麽多东西,我都忘记礼貌了。请问你是谁啊?听起来跟璇萍学姊很熟的样子,是她的朋友吗?」

她愉快的笑了笑,双眼满是调侃意味。

「岂止是朋友,我跟她同系,是跟她一起做专题的大三学姊唷!」

「咦!!你是大三生?!」

请先不要质疑我为何大惊小怪。如果我叙述一下她的容貌,真的看不出她是个大学三年级的学姐:她的眼睛很大,完全看不出是个超过二十岁的人的眼神;体态虽然称不上魔鬼身材,却也只是高中女生的放大版而已,四肢的纤细感彷佛春风中的柳枝、随时都会折断。

与其说她是孩子气太重,不如说她没有给人「学姊」这个形象的特质在。

「怎麽?都已经直呼她的名字了,你难道没注意到吗?」

「是这样说没错啊,只是有点意外罢了。」

我拿起冷掉的卡布奇诺往嘴里送,试图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

「我有点理解为甚麽璇萍会盯上你的原因了,你其实挺像弗拉基米尔嘛!」

「咦?!我跟那个御姊控有甚麽相像的地方啊?」

「很简单啊,你对自己比较没有自信,所以在别人问你话的时候会迟疑一下;就算是熟人面前好了,也会有所顾忌、不会多说甚麽,对吧?」

她单手支倚,眼神像是对着我说「我都知道唷~」

「这就不是学姊可以管的到的范围了。」

「不过啊,如果我是你的那个朋友,我写信给你这样个性的人,绝对不会只要你帮我借书而已。」

在我已经起身、准备往上课地点移动的时候,她突然这样说了。

「如果是你的话,我想……对方应该希望你做些甚麽事情吧?」

「是这样吗?」

学姊笑而不答,只是翘起脚来、悠悠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就不是我能帮助你的地方了,答案还是由当事人找出来比较好吧?」

我点了点头,在即将走出包厢的时候,我又做了件违心的事情。

「我……我是一年级的学生,叫做林禹。不知道以後是不是还会问学姊事情,请问我该怎麽找到你呢?」

「你就叫我『优璃』学姊吧,我这里只要没有事情,随时欢迎你。」

我忿忿不平的甩上门,粗鲁的上了两道锁,也不管外头的人怎麽大吼大叫,我只是迳自往床上躺去,用枕头摀住自己的双耳。

今天又比平常晚回来了,身上的酒味肯定被他们发觉了。

我紧紧箍住柔软的棉被、想像着有个人给我拥抱、用手轻轻安抚颤抖的我,双脚渐渐失去力气,冰冷的四肢渐渐被他温暖起来。

这个时候,被我抛到床头的手机响起来,翻开来一看,是那些家伙的简讯。

「明天晚上有空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老地方见唷!」

当下真的好想骂人、想把这一生听到的粗言秽语都吼出来,一吐心中的怨气。

每个人都对我有所要求,却从来没有人愿意正眼看『我』是谁。

当他们看到我出现的时候,每个都露出摇尾乞怜的神情。

说甚麽踩在他们头上都没问题、叫他们去死都愿意,嘴巴上说的话既是虚浮、又让人作呕。

我邋遢的脱下衣服,也顾不得有没有去洗澡─浴室在外头,我不想见到外面的人─只留下贴身内衣裤,就这样熄灯、钻进被窝里面。

现在就算躺在床上,外面的噪音仍然清晰可闻:不论是窗外呼啸而过的汽车声、重型机车排气管粗暴而吵杂的轰隆声、邻居小孩哭闹的声音、房门外的吼叫声与啜泣声,每件事情都让我心烦意乱,甚至快要到发疯的程度。

「乾脆都去死算了!」

我低声咒骂着,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身体却仍然颤抖着。

心脏像是被开了个大洞,怎麽填也填不满,只有冷风不断的刺激着伤口。

「叮铃~。」

是Line的提示音。

我下定决心,不管打来的人是谁,我一定要好好的骂他一顿。

按下电源键,浮现出白色的对话框。

那张大头贴里面的人微笑的看着我,像是可爱的柴犬那样。

怎麽是他啊?让我原本火爆的情绪又缓和下来。

我笑了。

冷冷地笑了。

脑海中浮现了残酷的念头。

「如过要死的话,拉一只小狗陪葬,应该不算罪过吧?」

我打开萤幕解锁,双手快速地打起字来。

看到对话框的旁边显示了已读。

一行泪水从我的眼角垂落。

**********************************(未完待续)

(*注1.):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杜斯妥也夫斯基,同样身为俄罗斯籍的存在主义作家,他所写的作品中最为人知的为《罪与罚》,阐述主人公洛迦在私法正义与良心煎熬下,面对自己所犯的罪行、以及接受惩罚的拉锯战。其另着有《卡拉马助夫兄弟》等书籍,是存在主义的另一代表人物。

(*注2.):《忆年少》为日本白桦派作家武者小路实笃所写的青春小说,与《友情》、《爱与死》并称为他的三大青春小说系列。与作家志贺直哉是一生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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