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第一道阳光透过掀动翻飞的窗帘跃入床褟上,纲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睁开惺忪的双眼。瞄向家庭教师难得的空荡荡的床,纲吉试着要再睡个回笼觉。然而思绪却异常地清醒到难以入眠,终於,纲吉还是坐起身子踏下床。
冰冷的地板让温热的脚微微瑟缩了下,有些寒凉的气息让纲吉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
拉开帘幕,纲吉摩擦着双手吐出的气息变成白雾,果然啊……看着眼前的景色,纲吉神色复杂。
「下雪了呢。」窗外一片白皑皑的视野是纲吉唯一所见,轻声地呢喃宛如叹息在沉默中蔓延。
「下雪了呢……。」失神地望着雾蒙蒙的白色世界,他平静的表情没有喜悦没有讨厌。
又要过了,圣诞节。
扯过窗帘,纲吉微颤的双手紧握成拳,似乎是因为单薄的穿着,却又像是想到什麽地发颤,背着阳光的脸孔阴暗不清。
背後的月历上,斗大的字样刻画着十二月二十四。
「呼——」深深的吐息成了寂静下仅有的单音。
「我出门了。」关上家里的大门,纲吉踩着悠闲的步伐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眼前依稀可见十四岁的他慌张地跌跌撞撞一路奔向学校,理由只是那千篇一律地睡过头迟到。
但是,现在的他是十八岁,十八岁可以代表很多事。
比如说,他已经鲜少在家庭教师的暴力下迎接早晨。比如说,他的身高在一瞬间拔高不少。比如说,他那懦弱的废材样越来越少人想起。比如说,他即将成为应考的学生……好多个比如代表着他不同於以往,这有好有坏,但是对他而言却不重要。
踩在雪地上的脚印清晰可辨,停下脚步回过头,一路上只有他孤单的足迹。
像是想起了什麽似地微微扬起嘴角,渐为成熟的脸蛋绽开不加掩饰的嘲讽。
——十八岁,离十四岁仅有四年间隔,却像是人生的鸿沟般难以跨越。
比如说,他学会不要期待……比如说,他学会曾经的冷嘲热讽。
「阿纲。」一道温柔甜美的嗓音从身旁传来,连带肩膀被轻拍了下,侧过头,只见京子的笑靥在眼前绽放,和气地看着自己。
「京子?」她的笑容像是感染了自己,纲吉冷漠的线条也悄悄上扬。「怎麽了?」
看着眼前的女孩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清丽脱俗,俏丽的短发亦长至肩侧,感觉却不若以往的心跳失速,即便是如此靠近的当下。
原来四个年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
「没什麽。」京子淡淡地笑答:「只是阿纲的脸色从一大早就不太好。」
「咦?是吗?」不自觉地抚着自己的脸,纲吉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可能是因为太早爬起来的关系吧。」
「不是因为里包恩呀?」京子带着了然於心的微笑,隐约察觉出端倪的现在,不像以前一样单纯。
「不、不是。」纲吉摇摇头。「里包恩今年难得想要在国外过节……所以我轻松许多。」
两人的视线交会,随即发出笑声。
「那——阿纲今年的耶诞节要怎麽过?」京子边说边扳起手指头。「狱寺同学跟碧洋琪小姐回义大利庆祝,山本同学到外县市去比赛,小春也带着蓝波他们去度假了……好像只剩我们呢。」
「这个嘛……。」纲吉垂首,游移的视线带着无法穿透的阴影。「对不起,京子。」
「嗯,没关系。」京子看着他不自然的脸色,却没有多说什麽。
「等你改变心意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跟我说。」她微哂地看着他,一如往常的温柔。「打起精神来喔。」
「……谢谢。」望进那包容的棕褐眼眸,纲吉只能说出这麽简单的话语。
对耶诞节的回忆,已然结成不透光的冰层。
不复记忆。
打了通电话回家,谎称自己要在京子家度过平安夜,纲吉有丝丝的罪恶感在心底蔓延。
奈奈显然很高兴纲吉的彻夜未归,因为已经四年的时间,儿子都不再庆祝这个节日,虽然确切的原因不曾被提起,然而如今却显得不那麽重要了。
漫无目的地走在灯光闪烁的街上,纲吉觉得自己与身边的世界格格不入。
迎面而来的是成群结队的少年少女,擦肩而过的是双双对对的情侣——那麽,只有一个人的自己在这里做什麽?
停留的双脚再也没有勇气踏出,纲吉茫然的视线找不到落脚处。
这样的自己,令人厌恶。
无限延伸的白色与久远的记忆重重叠叠,纲吉的心脏在眨眼间停止跳动。
无意识地迈开步伐,呜咽的声音微弱得快要听不见,迷惘的眼神如今却目不转睛地捕捉着那抹瞬间。
撞到几个人他不清楚,因为没看路而跌倒几次他不清楚,旁人眼中的自己是何等的诡异他不清楚……跌跌撞撞的追逐亦只是为了那抹不清不楚的颜色。
—-深沉的、冰冷的、令人窒息与泫然欲泣的,如苍穹碧海的蓝色。
快忘了,雪花融化在手里的温度。
「呼……呼……!」喘着气的自己最终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公园,眼角眉梢的寻觅终究抓不住不属於自己的身影,不争气地跌了个跤,书包里的东西散落在雪白的背景。
微微抬眼的视线,意外的物件映入眼帘,早该遗忘的情绪涌上眼帘。
缓缓收拾着满地狼藉,疲惫的身躯选择孤单的秋千作为终点,再也无力移动分毫。
垂首望着本该空空如也的手掌心,此刻攒紧着早该丢弃的白色信封,内容的字字句句犹如酷刑深深深深烙印在脑海里,在远去的那个十二月二十五。
『离我远一点。』
懦弱的将脸深深藏进臂弯里,纲吉不想知道不停滑落的温度是什麽,哽咽的嗓音形成无声的旋律,在雪地上画出了点点痕迹。
这样的自己……。
——流淌的时间沙流在刹那间静止,伴随着午夜子时的钟声,从身後拥紧的力道用力地虚幻。
近在耳畔的吐息是这麽令人心悸,纲吉不愿抬起头,就怕这一切只是白色的梦境不真不实。
「过分……。」颤着声,纲吉拴紧了四年的发条终於松脱。
「过分……。」四年的空白很不争气地在瞬间填满。
拂过脸颊的蓝色发丝有着淡淡的清香,异色的双眸盈满着雪色的冷。
「滚开!明明就说离你远一点的!明明就消失了四年!既然这样就给我滚开————!」
绷紧的神经使他用上了拳脚,不断推拒着自己无法忘怀的胸膛,然而从眼眶溢出的液体却怎麽也不肯停止。
「BuonNatale……ilmiocaro……。」低声的轻语随着强硬吻上眼角,冰冷的唇瓣如同本人。
「Θαείμαιμεσαςγιαπάντα……。」雪花带来了迟来的道歉。
——还有迟来的十二月二十五。
──l\'estremit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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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文档纪录的日期……2008年的12月24日,莫名有种脱光衣服的羞耻感(掩面)
其实骸纲这配对可以说是推我入腐女坑的始祖(?),所以对他们的爱可能就是老夫老妻偶尔初一十五要拜拜这样(何)
当年的我搞不清楚这篇要传达的主旨是什麽,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懂XD(喂)
当年写文的背景音乐则是Yiruma先生的RiverFlowinyou,那时期很喜欢的钢琴曲。
我可能还是无病呻吟的时候居多吧(大笑)
──Mukuro──
──离我远一点。
这句话如果当面对着那家伙说,是绝对说不出口。
选择在以为心意相通的耶诞节留下信息,只是因为他不想一拖再拖。
──明明希望那天真的家伙忘了自己,却又残酷地挑在明显不过的日子留下记忆。
自嘲的微笑成形,他想,自私的念头仍然凌驾一切。
那就这样吧,定个期限……如果短暂的时间能够理出个什麽……。
那就这样吧……。
将雪白的信封轻轻搁在熟睡的脸庞边,他想如果还有的以後势必会很不好过。
但是目前,就先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