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冷冷清清,三两的人在一支支伞下低垂着头,仿若提醒着在这繁华的台北都市,人与人之间存有多少陌生。
我在雨中戴着耳机缓缓走着,戴爱玲的<白色谎言>取代了过份孤寂的雨声,昂首欣赏,几近狼狈的城市,充斥欺骗,充斥故作姿态的贪婪,充斥假装不畏碎裂的爱情。
这一向是很美的小说题材。
「呵,」我轻笑出声,喃喃的话语散落在迎面的寒风中「Suchabeautifullie.」
晃过一个转角,柔黄的灯光自”简单:的落地窗口晕染了部分黑暗,让世界似乎有那麽个瞬间,少了点冰冷。
在遮棚下收了伞,我甩落ㄧ些雨水,轻声打开枫木门,一眼就看见吴闵纹挺拔的身影在柜台前穿梭,擦拭着一个个装饰典雅的杯子。
「欸?筱夜,你不是才跟小琪走吗?怎麽又回来了?忘记东西?」发现我的存在,吴闵纹不掩惊讶的问。
「……算来找人吧。」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要找谁。
「找人?」脸色疑惑了下,吴闵纹这才恍然的道「噢~~是他啊!这小子,我就跟他说你刚走,叫他明天再来的,打死不肯!原来早打好如意算盘了。」
说完,他便掀开了通往後面厨房的门帘大喊:「欸!臭小子!等下再帮忙,你青梅竹马来找你啦!」
……青梅竹马?
天晓得我什麽时候有这种东西了。
「她真的来了?」富有磁性的男声自里头回应,其中也带点意外,随即,一个人影晃出了门帘外。
可可色的短发随意抓了点造型,身上穿着普通的白衬衫牛仔裤,身高约有一百八十公分左右,俊美的脸在看见我的刹那隐露一丝欣喜。
不过我还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发现我仍是一脸困惑,吴闵纹摇摇头,感叹道:「不会吧?人家都说当作家会得幻想症,结果我们家辉筱夜小妹妹在这之前就先多得了个健忘症吗?」
「……你是今天没被我泼到咖啡很惋惜是吗?」我眯眼瞪了过去。
「啊,真可怕,啧啧,凌佑,你到底怎麽忍受她这样子九年的啊?」
「凌佑?」我喃喃念着,立时讶异的望向男子「你是白凌佑?」
闻言,男子回了一个苦笑:「总算认出我了,也不过出国三年就把我忘得一乾二净,真伤心。」
抖,看着一个帅哥跟自己哀怨还真是浑身不对劲。
「是啊,枉费你跟她从小学同班到国中,人家高中三年风花雪月就抛你去九霄云外做仙啦!」
吴闵纹说着风凉话,想当然,下场就是被我踹回厨房继续跟咖啡杯们相亲相爱。
「真受不了!」我没好气的走回待客区。
「呵。」白凌佑朝我浅浅一笑「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筱夜。」
「是啊,话说回来,你不是去美国茱莉亚学院进修?怎麽突然跑回来了?」我走到柜台旁,拿起上头的水壶倒了杯水喝下。
「这个……」凌佑又是一阵苦笑,和发色相同的眸子闪过一丝哀愁「说来话长。」
「是喔,」将纸水杯随手扔进垃圾桶,我神色自若的对上他的视线「那来我家吧。」
「啊?」他一愣「这……这样好吗?」
「哪里不好?怕我吃了你不成?」我双手环胸,挑眉。
「不是这个原因啦……只是为什麽突然……」
「不是说来话长吗?」我直接截断了他的问句「给你一个晚上总够了吧?」
白凌佑依旧愣着,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而且你父母在你留学期间就都搬去法国了,照这时间点看来……你是瞒着他们偷溜回台湾的,对吧?台北现在的饭店旅馆可是都贵死人不偿命的,不如乾脆住我家,反正我家现在没人。」
「……筱夜,你把我要说的都说完了那我等下要说什麽啊?」凌佑有些无奈又好笑的问。
「少耍嘴皮,你没得说,我要问的可不少。」我甜甜一笑「住我家啊,不收现金信用卡,只收八卦罗曼史,谢谢您的惠顾。」
「凌佑,你可以去告她诈欺,啧啧~~前科累累啊!到时候赏金记得分我一半。」端着一组洗的闪亮的咖啡瓷杯组,吴闵纹悠悠的从厨房晃出。
我懒懒瞥了他一眼:「难道你要收留他不成?」
「别别别~~」吴闵纹连忙摆摆手「我养自己养得恰恰好,而且两个大男人住一间公寓像话吗?像我这种帅到掉渣的美男子很容易被乱传流言滴~~」
「是是是,帅到掉渣,」我抓了抓黑长发「在美女面前就变掉漆了。」
「啊!辉筱夜,你嘴巴真的很毒欸!」
「Itismystyle.」坏坏一笑,我回望看我和吴闵纹拌嘴看到出神的白凌佑「别理这自恋狂,凌佑,我们走吧,你的行李呢?」
「呃……我来这边之前先寄放在一个朋友家了,现在去拿可能有点晚。」
「那就明早再去拿吧。」透过落地窗往外瞧,雨水还在夜里放肆狂欢着「欸!吴闵纹,我借把伞走喔!」
「知道啦~~」
「啪!啪!」伞架撑起,在茫茫午夜中打了个圆弧,扰乱了雨水垂直敲响大地的节奏。
咖啡厅的灯,熄了。
空气中回荡着收音机最後一声晚安。
『现在时间,十二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