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街市上人群熙熙攘攘,热络的叫卖声此起彼落,热闹哄哄得不畏寒冬,家家户户皆欣喜的置办年货,迎接新年,汰旧换新,花羽楼里的负责购买年货的花嬷嬷也一身红绸冬衣,领着几位小姑娘喜气洋洋的上街采购,几个女人凑到一块儿,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只见一位其貌不扬的男子双手提着好几箱重物跟随其後。
虽逢年期,但繁华的街道仍不乏落魄脏乱的乞儿们,花嬷嬷走在路上,瞧见前头有个浑身破烂布衣,一头乌发杂乱,个头不矮的乞儿到处拉着过路人乞讨,嫌恶的皱了眉头,便想绕道走,可此时街道车水马龙,摩肩如云,自己又领着群小姑娘,若是绕了道却走丢了人可不好,心底权衡几下,只得作罢,顺行走去,果不奇然,那乞儿被无数行人喝斥推开,此时见了她们这群弱质女流,又勤奋的上前哭爹喊娘。
花嬷嬷瞧也不瞧他一眼,大抚宽袖将他甩开去,後头的小姑娘们虽心有不忍但没银两救济,只能同情的多瞧几眼後,赶紧跟上自家嬷嬷,见状,这乞儿又不屈不挠的缠上後头搬运货物的大强,对个男人自然就动起手来去拉扯那宽袖,低声下气的哀求着,大强依旧木着一张脸,任他拉扯着,双手托着的货物也纹风不动……他人看来,只觉又个路人遭乞儿纠缠,没多在意。
殊不知,在他人见不到的视角,那粗衣乱头,扬着粗哑嗓子的乞儿,百般纠缠中,低声轻缓说了句:「请将这个月的信息交予在下。」
那嗓音清亮明朗,毫无原先的嘶哑难听,闻言,大强淡然无波的双目微动,对上那乞儿一头乱发下的清明双目,彼此交接了眼神,便有领会,後大强故作困扰貌,似让这乞儿磨得没办法,放下一边货物,伸手从怀里取出银两,大掌握拳,往乞儿掌心里搁,一抽手,那乞儿立即收拢五指,让人看不清这善心人施舍了他多少银两,只见那乞儿欢喜得连声道谢,转身离去。
大强重取起货物,跟上前头的花嬷嬷一行人,好半晌,几个女人觉得口乾舌燥,随意挑了个客栈稍作歇息,她们占了一桌热闹哄哄,闲聊嗑牙,大强也终得卸下货物,独坐一桌歇息喘气,木然的脸上虽瞧不见丝毫疲倦,但不断牛饮着茶水,倒得知其倦意。
半顷,隔壁空桌迎来两名身着藏青色冬衣的男子入座,他们向店小二点了壶茶水和糕点,互相招呼着饮茶後,一人低声道:「这月的信息确实收到了……」
後语顿,状似口乾的喝了口茶水,突然,两人大声交谈起这壶茶的色香味,再一一细聊茶叶、色泽、香气、何处何种茶味香甜、苦涩、煮茶之法……说得头头是道,侃侃而谈,只觉两人是道地的茶友相会。
隔桌的大强听闻,面上不动声色接着饮茶,实则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仔细听着隔桌那二人虽扬声高调谈茶,但偶尔传来的低声话语。
「第一花魁声名大噪,朔月女皇欲封其为和亲公主,主子吩咐两日内离开朔月,前往灿星。」
大强拿起茶杯便要就口,宽袖遮掩下,低声回了句:「十一月末,花魁闺房窗外多了两人日夜监视,出入行动也受跟踪。」
「不是自己人,猜是某位权贵慕名而来,盯上了花魁,派人监视看守,近日来已摸出他们休憩换人的时段,你得抓准时机带人离开,这几天内港口都已备妥船只候着了。」
一旁聒噪的花嬷嬷一行人休息够了,支了银两,招呼了独坐牛饮的大强一声,大强也随即放下银两,应了句:「知道了。」揽起置办的货物,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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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我被水儿挖起床洗脸漱口,待她备妥饭菜,再端着水盆开了房门,碰巧遇见大强前来,我坐在餐桌前,一拿起饭碗便要狼吞虎咽一番,却见他走上前来,躬身附耳:「瑜姑娘,在下有要事与你商量。」
我淡定的先往嘴里喂了一大口白饭,才撇了他一眼当作回应,将口中白饭吞下,回头朝呆站在房门口的水儿吩咐道:「水儿,顺道到灶房做碗酸梅汤来吧,不知怎麽的,我忽然怀念起那酸甜滋味了……」
我故作一脸向往的嘴馋样把她逗笑,她这才笑着应了声捧着水盆推门而去,外头的小强招呼她离去,再配合的阖紧房门,我也恢复了原本的面瘫,摆手示意他在我对面入座,顺手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他喝了口茶水,面色凝重的娓娓道来。
我一边猛嗑饭一边听他说,待他说完我也将桌上饭菜消灭殆尽,双手习惯性的收拾起碗盘,脑里仔细的思考着他所告知的消息……因声名大噪,引起朔月女皇关注,欲选为和亲公主代嫁灿星,皇令颁发前得赶紧离开,我等行踪又有人日夜监视、看守,这般听来真是步步为营,再多犹豫一秒钟都是危险。
对这花楼我倒没什麽可留恋的,所得银两珠宝只要带些做路上盘缠,其余都留着给华贵夫人她们自理了,至於水儿……会支开她也是不让她掺合进来惹上麻烦,有我撑腰她才得以当个清白婢女,如今我要落跑,把她丢下估计难逃卖身一途,不如将她带上,她这一清二白的身份想来该不会造就威胁,到了灿星再给她安置好人家吧。
我将这般打算说予大强听,他点了头当是答应了,除了与他使命相关的事他向来没反对过我的意思,还算是挺好的合作夥伴,我起身到衣橱前正想打包些东西,忽然想起在这花楼我欠下一大笔「情」债没还,虽然是对方单相思,但还是处理乾净的好。
自从上回明公子那逆天的告白被我装傻打枪过後,他依旧不屈不挠每夜前来诉说心肠,真他X的没把我烦死真是奇蹟,我现在还得装死不见他来躲过每夜的荼毒,真不知他是存心报复我还是怎麽的……毅力不是用在这种地方上的吧?啊?
乾脆今夜直接将他解决个彻底,心里萌生灵感,我立马拉住已走到房门前的大强衣袖,笑得特别诚恳的道:「少侠,今夜咱俩演出戏吧?演好有赏哟亲!PS拒绝无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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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集合了现代众八点档的狗血编制了一出「十八房妾与打手」的完美故事,无视大强无奈的目光,硬是拿着剧本荼毒了他千百遍,编制故事如下:
本是富家千金,因遭奸佞小人陷害家道中落,父母早逝,还欠下大笔债务,为还债被迫下嫁债主,债主高龄五十多岁,脑满肠肥,荒淫无道,已有十七房妻妾,起初集万千宠爱於一身,还有孕三个月,却遭其他房妻妾们的妒忌、迫害滑胎,滑胎後不再受宠,一直被冷落在小院里,巧遇新聘来的护院打手─大强,从此日久生情,互订终身,在某天夜里相携私奔至朔月国境,因盘缠不足,才委身下海卖艺维生。
荼毒了明公子这长篇的狗血剧情後,为增加其真实性,我提袖掩面,故作落泪的再补充了一句:「……尽管他是这麽没用的男人,我还是爱着他。」
「……」无辜被婊的大强必须专业的饰演我口中「没用的男人」,满脸无奈还得硬着头皮站在我身旁。
对面的明公子冷静的听完,饮了口茶水,仅抬眼瞧了大强一眼就收回视线,改直勾勾的盯着我瞧,近日来我被他这样看习惯了,满脸不在乎,一副「反正我已经给你个说法了,不管你信不信」不负责任的回视,好半晌,他才开口道:「在此处遇见你,早已不在乎你是否保有清白,也不计较你有多难堪的过往,只要你愿嫁予我为妻,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妹的!你又知道老娘想要什麽了!你有本事就变出笔电和网路来让我上网给兵长裸图按赞啊啊啊!
搞得我真想把鞋子往他深情款款的脸上甩!
但这戏得演得周全,我若轻易动气会乱了方寸,也会减了这戏的真实性……暗自深吸一口气,牵起身旁大强的手,握紧了他的手,先故作深情的瞧他一眼,後回头朝明公子目光坚定的回道:「多谢明公子错爱,我已有共伴一生的良人了。」
「我愿等到你改变心意的那天。」
……老娘就是不要你等啊啊啊啊!
听他这总不愿面对现实的回应,气得我快躁狂发作,表演一掌碎木桌的绝活时,一直默不作声零台词的大强忽然俯身来一把抱住我,这突来之举,直接将我雷愣了,不待我反应,只闻头顶上的大强开口道:「还望明公子有成人之美,我与虞儿是真心相爱,我确实无力让她过好日子,但纵使落得如此田地,我也不愿与她夫妻分离。」
闻言,我立刻反应过来回抱住他,感动般配合的喊了句:「夫君,我也愿与你同甘共苦一辈子……」
对面的明公子十分淡定的瞧着我们相拥放闪,不祝福也不诅咒的一言不发,默默的起身,拂袖而去。
……他这是放弃的意思吗?
让门外的小强弟弟确认他真的走得彻底,不是去厨房拿菜刀来砍人或用滚烫的热油来让我毁容之类的,大强才赶紧规矩的放开我,告罪道:「冒犯姑娘了。」
「干得好!非常好!重重有赏!」
「……」
果真没看错大强随机应变的能力!老娘没选错角了!
「有前途!好好干!我很看好你哟亲!」
「……」
当天夜里,为免夜长梦多,正所谓「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我们一行人卷款而去,此次前往的目的地是──灿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