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是这样，越难亲近的我越想接近，越不能碰触的我只会一无所惧伸手过去，也许这是我过去之所以遍体鳞伤的缘故──白话点讲就是白目──但那些伤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它们是我成长的养分。
我把变凉的炒饭吃完後，意思意思提醒，「你不吃面就我赖在这不走喔。」然後窝在沙发偷窥她反应。
……还没回神。
所以我正大光明把脚悬在沙发外，枕着手臂打量不把我当一回事的女孩。要是我跟珊迪说「殷向日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是还对她这麽执着，她一定会认为我疯了。
第一眼见殷向日，会被她揉合稚气和冷艳的外貌吸引。
第二眼再见殷向日，则是留意到她白皙的四肢，纤细的手腕和脚踝是古老而神圣的建筑两处静谧隐密的角落，难以企及。
第三眼是她的眸光，浅褐色的玻璃灯罩，看似又冰又凉其实早被白炽灯烤得滚烫，摸到以後会起水泡。
第四眼我会看见什麽呢？
应该看不见了吧。在她愿意让我接近以前，光是「殷向日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这句话，就有理由推翻前三眼奠定的好印象。虽然大部分凭理想型决定对象的人，最後往往会和理想型截然不同的人在一起。
──甚至还有可能结婚，譬如像珊迪跟我老哥，虽然他们最後离婚了。
我晃着脚丫，不知不觉胡思乱想坠入梦乡。睡梦中我听到殷向日不耐烦的叹气声，琐碎的吸面声。不晓得过多久後当我迷茫睁开眼，身上盖着小毛毯，殷向日背对我坐在房间一角，身边洒满画纸。
我伸个懒腰不动声色打量现况，觑向窗外外头已近黄昏，桌上的面也被吃完了，重点是她还肯让我睡到现在，一事无成的一天总算有点成效。
殷向日把长发紮成松散的麻花辫，挽至一肩，盘腿作画。我把毯子拉到胸上，枕臂凝视她的背影，原先想说点话，然而我始终没能开口说一个字，就只能这麽无声凝睇着。
作画时的殷向日是我最喜欢的殷向日，世界一下子只有她与她的画笔，其余的什麽再也伤害不了她──她成了最坚强的人。
我因为冷而蜷起身，衣料和沙发摩擦的声音让殷向日搁下笔，微微向後望。
「不要赖在我这里，回去。」她的声音是起了毛边的针织毛线，有点儿粗哑，不晓得有多久没喝水了。
殷向日说完就又埋首於画中，连我披着她给的毯子走到她身边蹲下都没意识到。我的视线掠过散落一地的素描纸，而很快我便发现上头人物即使没有双眼，从轮廓还是可看出全是同一个男人。
要是我没记错，上次从门口惊鸿一瞥的那幅画上也是同个人。
「这是谁？」
殷向日吓得肩膀一抖，转过头见我拿着画，二话不说就一把夺回去。我让她拿走画，但她想隐忍屈辱和忧伤的表情，反而复杂得令我过目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