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都會小說|不戴婚戒的男人 — 之三一 命運大駕光臨

苏晨站开,离开那半靠的胸膛。

但旋舞後脚步仍有些不踏实,维言伸手扶持她。

歌曲轻轻飘来……

无法克制的凝望,深深地迷惑着她。

『带我飞向月球,并让我在群星之间嬉戏;

让我看看在木星和火星上的春天是怎样的。

换句话说,请握住我的手;

换句话说,Darlingkissme。

让我的心灵充满歌声,并让我永远地为你歌唱。』

『你是我所有的渴望、我所敬仰与热爱的一切。

换句话说,请真心对我;

换句话说,我爱你……』*

她仰视着,心被很深地撼动。

你是我所有景仰与热爱的,一切……

苏晨第一次,握紧了他的手。

曾经害怕小时候父亲离开她的悲剧重演,害怕捉不住心爱之人的手……

但如果倾尽所有,灵魂仍会堕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亦愿意。

「维言……」迟迟地开了口,那在露台上、在比肩而走的时候想说的话,此刻涌到唇边,却不知怎麽说了。

他眼中忽然一动,深深地沉静下来。

捉起那苏晨紧握他的手,注视着,然後默默地将她的手抽开。

苏晨微微睁大了眼,只能放手,看着那冷静漠视的眼,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手术刀轻轻划了一下,凉凉的,不大真实。

他恍若无事地微笑道:「下半年开始,我晚上就会去念书,已经在准备面试了,应该没有问题……」

所以?她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个。看着他,像一次次看着命运措手不及的光临。

「忽然想进修?」

像是早就预备对她说一样,「我想念完博士班,将来能在国外执教的机会比较大。」

苏晨一怔。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半度,「我想过,淑雅每三年就要外派,通常一个派驻地是两任六年,也未必能和我的驻地一样。将来我们如果必须分隔两地……也许我可以去国外教书。」

是为了淑雅。他为一切都打算好了。

终於,那被划开的细细口子,开始渗出血来,并向周围的神经传导一种麻痹的痛。

「她」不在这个「我们」当中。

他计划的未来里,也从来没有她。

心像落空。

不过,这也应该。不是吗?

苏晨毕竟是个聪慧人,再震撼的事,都已学会了笑视平常。

她平静、自然地看着维言。深深觉得刚才那一刹那的天真,实在可怕……也可笑极了。

还好,一切都没有发生。

「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你的眼睛……不要再熬夜了。」她从小有疾,气温转换、熬夜犯病是常事,总惹得他皱眉,时时叮嘱。

「好好照顾自己。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这话,几乎是说给自己听的,又低低的重覆了。

她轻轻地在心里哼着Flymetothemoon。

『带我飞向月球』

『并让我在群星之间嬉戏』

『让我看看木星和火星上的春天是什麽模样』

『你是我所有的渴望』

『我所景仰与热爱的一切』

『这麽说吧,请真心待我』

这是他教会她跳的第一支圆舞。

他和父亲,同样都教了她一个道理──

放手。

『他说,跳圆舞,要学会的是放手。

但我一直没学会的,就是放手。』

她自己说的话,像耳边的咒语一样。

她捉不紧父亲的手,同样的,也捉不紧他。

曲子结束,她走向Buffet区。

渴得很,跳舞是件极度耗费体力的事。

没有水?只有饮料……她拿起杯子像渴饮的人灌着白开水。

从後头跟上的他,俊眉皱了皱,「这是鸡尾酒……」

「我知道,但一杯而已,应该还好。」

她应该要极早後悔自己愚蠢的话。

她回过头,Over姊那金色的、像荒谬话剧里刺眼的金,又从远处款款而来。

天啊!别来了!

苏晨几乎想埋住脸,掩饰自己一脸烦炸的样子。

她「锵」地放下了玻璃杯,肩一挺,又振作起来,恢复内心的战斗姿态。

她是造了什麽孽,一整晚被死咬不放。

好不容易才把Manda和她同事这两尊神请远了,她心里却颓丧无比。

进到化妆室关上门时,她像是把身上的战甲都哗啦地卸地了,露出疲倦的神色。

「听不懂英文还来这场合干嘛呀……」

「瞧她刚刚站在那的花瓶样。」

正要开门的苏晨,迟疑了手中的动作。

走进化妆室的女子,彷佛大获全胜的猎人,肆无忌惮的口气里有泱泱的得意。

「Lucy,睫毛膏借我……」Manda的声音响起。

苏晨抱着臂,就这样站在原处,听那一整晚都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在这阴错阳差的时刻响起。

「刚刚我故意把劳勃的话引到她身上去,瞧那傻子回不出话来,维言还帮她把话接了去。」

她们讨论的就是半小时前,Manda引荐了两个国外的战地记者与到处LongStay、寻找灵感的作家给维言的事。

「只会站在旁边陪笑,她自己都应该要瞧不起自己。旭日怎麽不叫孙蒂出来。」

「大概没想到吧,这不是外版跟商务酒会,谁料到姊你会有这神通整她。」Lucy谄笑,「维言透过这件事,应该就能明白你和那女人身段、本事的高下。他再跟着那个人,也没什麽意思,还是跟着姊你转型,才是聪明。」

「那女人,让她捡到的。」Manda以轻蔑的口吻微笑道。「她就是好运,还能有什麽?现在静初走了,否则好日子还能轮到她啊?下辈子吧,呵呵呵……」

「静初要走的时候,她八成也施了不少手脚。」

「我还真好奇她怎麽搏上位的,我看静初是给她趁势做掉的……」

「就算维言有了第二本,我就不信那女的还走运!」

「啊!Lucy──」Manda失声,她的口红画歪了。

镜子里站着一个人,就是刚才走过身边不小心拂了她手臂一把的人──

苏晨看着那滑稽的唇彩,勇敢地在镜中对她冷笑,慢条斯理的洗了手,欣赏了在她身边手忙脚乱卸口红的女神,才走出了化妆室。

她可以被人看轻,但永远不要侮蔑她心中对静初的尊重。

她想,「运气」真是一个很好用的利器,有时可以一言就抹杀人一切背後的努力。

她没日没夜的案牍劳形,舍去与人交际、欢谈、休息的时间,有谁看见?

苏晨眼眉的SilverBrown,随着长夜周旋而黯淡後,此刻流潋着最真挚澄澈的眼神……

她要回自己的世界去。

她举头望着会场里也摆置的一口古老蒸汽大钟。

时间答答的并不留情,童话故事也不存在现实里。

并非所有女孩穿上了美丽的衣裳,与玻璃的舞鞋,就能得到王子的青睐。

相爱也未必合适。

「维言,我该回去了。」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她的影子翩翩然地消失在大门。

这一段路她走得特别用心,即使醉了,仍会悄悄、优雅地走好她退场的路。

就像含笑离去的静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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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引用的歌词为Flymetothemoon的中文翻译,不过我有小小修改。最喜欢的两个版本曲调是:Frank的爵士版(阿波罗登陆月球的太空舱里放的就是这首歌),另一首则是OliviaOng巴萨诺瓦版,两首的风情演绎大为不同,都极度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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