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这该是他留在回春堂的第四天。
换句话说,也就是他在医馆的木床上躺了有四天之久──因为身上太多、太重的伤创,所以老大夫严禁他任意走动。
不过,虽说是老大夫严令禁止,倒不如说自高个儿身上的刀伤、剑伤、摔伤、挫伤等等大大小小伤势一并发作,让他高烧昏睡後,就算随着药力生效状态渐渐好转,偶然醒来间想下床舒展舒展,却无奈一身的伤病让他失掉大半气力,即便有人愿意帮忙,他自己也未必施得上力。所以这三天以来,他就算难得下地,活动范围也不超过医馆内厅,维时短短片刻。
而这三天守在身边照顾他的,除了仁心仁术的老大夫,就是那个声称救了他的脏小子了。心地慈善的老大夫见他身子状态不佳,不方便移动,因此将医馆内厅留给他俩使用。虽然他老人家总不时来探视他的病况,但毕竟人家是开业营生,总有其他病患上门,再加上老大夫年纪本就不小,每日近晚,也就露有疲态了,因此,照料病中昏沉的他,几乎还是落到脏小子身上。
昏沉中难以计数自己究竟醒了多久、睡了多久,但高个儿隐约是知道的,只要他一睁眼,那脏小子瘦小的身影几乎就会映现在他眼中。他或是在木桌前整理些不知是什麽的乾枯杂草;要不,就是拿着本书,坐在桌前细神端看。偶然,他会见到他漫无目的,盯视着面前事物傻傻发獃,彷佛神游;更甚者有那麽一两次,脏小子夜间留守,疲累的索性坐趴在他躺卧的木床床畔,与他一起沉沉睡去。但那样的姿势实在不怎麽舒适,每当脏小子睡僵了身子,企图挪换个姿势时,总不免与他偶有肢体触碰,就像那时在破庙里一样,让他在梦中与梦醒之间,都能感触到一丝属於人体的温度。
虽然他与这脏小子并无交情可言,要说因为自己被他所救而心生好感,於他而言,不免是种太过的情绪。然而不可否认,因为脏小子不离不弃的守护,失忆的他虽然难免迷惘,心中,却有一股因他而起的浅浅暖意,支撑着伤病中的他不感慌乱。
所以仅管未曾明言,高个儿对他所做的一切其实是很感谢、也很感动的。
而在不知觉间,他似乎也很习惯在每一次睁眼後就要看到他的存在。即便脏小子不可能时刻都在身边,高个儿也会向老大夫,或是那个总有藉口偷懒的学徒询问到他的去处,方感安心。
「哟,今天醒得那麽早啊?身子好些了没……怎麽一直盯着屋顶发獃?」
不用转首张望,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高个儿已经能在听到话声之後分辨出来人是否为他。
嗯,安心啊,这是令他安心的声音……
「我看看,不错,脸色红润了些,双眼也比昨天看起来更有神了……嘿,看起来我把你养得挺好的。」
回春堂屋内格局一共分为外、内,与後厅三处。这几日脏小子除了看顾高个儿时会待在内厅,其余时间,偶而会到後厅去稍事歇息,再不,就是帮忙老大夫整理些医馆杂务。他这时自医馆後厅而来,手上捧着只木托盘,盘中放了套碗匙,见状,高个儿便知他不是为他送饭,就是为他送药而来,一如这几日他所为他做的。於是没等他招呼,稍能操控身子的他自行坐起,背心往墙板上一靠,双眼瞅着面前人,静默地等他靠近。
见他自动自发地坐在床上等待,脏小子嘴边挑起抹浅浅微笑。他一边将手中托盘放在木床空出来的位置上,一边拉过张木椅,靠往床畔坐定。
「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