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祥介的离去是无声的,如同他进来时一般。在病房里来来去去,他没有留下任何一点东西,却在梦汐的心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凌梦汐在病床上蜷起身子,双手抱住自己,将头埋入双膝间。她快要窒息了。然而重新能让肺部获得氧气的竟然不是大口的呼吸,她越是吸气,就越能在空气中尝到属於颜祥介的气息,紧扼住胸口的感觉也越加强烈。
用力的哭泣反而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哭的全身都好痛;哭的就像当初刚从病床上醒来时一样;哭的,找不到真正的自己。
──她不晓的自己的心去哪里了。
然後,她感觉到有人静静的抱着她。
猛然抬头,即便知道机会很小,但她还是希望可以看见颜祥介的身影。
颜祥介的来去是无声的,她以为,这一次的安心感也是他未告知的闯入。
但,不是。
「学姊,我都听到了。」
原来,周宇铭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离开,他一直都在外头偷听。
「让我来照顾学姊,好吗?」
凌梦汐没有说话,只是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周宇铭的指腹轻轻的按压着她的眼角,「你什麽都不用表示,就算你拒绝,我也还是会做的。」
不晓得是不是刚失恋,所以格外需要温暖的怀抱,凌梦汐没有说不也没有摇头,只是让周宇铭拥着,在他怀中,奢求一种被爱的感觉。
爱,很奇妙,如果未曾尝过,不会对它有任何眷恋,然而一旦拥有,便会想无止尽的将它留在身旁。
「哭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周宇铭轻拍着凌梦汐的肩,每一下的肢体接触,都一点一点的加深他对她的心疼。
心疼她,爱的那麽深,却也被伤的那麽深;心疼她,爱的那麽义无反顾,却也被对方那麽义无反顾的伤害;心疼她,那麽温顺的给予爱情,却也只能温顺的接受对方的伤害。
心疼她,而这份心疼,早在不知不觉中,加深爱情。
周宇铭,不想要只当备胎了,他想要成为正取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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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棉被被整齐的摺好放在了床脚,病床旁的柜子上头没有剩下任何东西,窗帘也被打开,阳光洒入,凌梦汐的心却一点也没有温暖起来的迹象。
深吸一口气,如今,已没有窒息的感觉了,但她却再也闻不到颜祥介的气息。
「学姊,走了喔!」
是的,今天是凌梦汐出院的日子,来替她拿东西的,却只有周宇铭一个人。
她在医院住了那麽久,来看她的,一开始有颜祥介和周宇铭,但最後,就只剩周宇铭一个人,她的阿公阿嬷没有来,她的叔叔阿姨、她的同学也没有来。
唯一,能让她觉得自己活着还被关心的人,只有周宇铭。
她不需要去担心医药费,颜祥介似乎都替他处理好了,也许她该感觉到开心,至少他还关心着自己,但如今想来她却觉得那像是一种执意。
这些钱付完,我们,就再也没有牵扯。颜祥介彷佛是想这麽告诉她。
「发呆啊!」周宇铭见玲梦汐没有理他,走过来,点了点她的太阳穴。
「嗯?」
「我说,走了。」
「嗯。」凌梦汐轻点头,转身,没有等周宇铭,迳自走出病房。
自从颜祥介提了分手之後,凌梦汐也只有哭过那麽一天,之後,就再也看不出悲伤的迹象,比起等不到颜祥介来探望时的无神,分手後的她太过平常,平常到周宇铭感到恐惧。
一没有课,他就赶紧往医院跑,深怕他只要太久没有出现,下一次再到医院时,那间病房里就再也没有凌梦汐扬起僵硬的弧度对他说,「你来了喔……」
他,害怕凌梦汐会做傻事。
不过,他终究太小看她的韧性了。
凌梦汐不哭,是因为她想要好好活下去,她不想要一辈子都受眼泪的折磨;她不表现出悲伤,是因为她想要快乐的活下去,她不想在镜子里永远都只看到垂着脚嘴的自己。
凌梦汐,相信颜祥介还是会关注自己,她要活得更好来让他安心。
然而,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活得更好」。
她努力做复健,希望可以快点出院,在周宇铭眼中却像是想藉由那种痛来麻痹自己;她正常的饮食,有时暴饮暴食,想让自己看起来丰腴一点,但食之无味的结果只是让她又更加受了一圈。
周宇铭,心疼。
再多的心疼,却也只能用陪伴来表达,他明白现在如果掏出爱情,只会让才刚被爱情所伤的她,再次疼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