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把可乐男踹进湖里後,整整一个礼拜在学校如果遇见我他就像看到鬼一样,拔腿就跑。
他应该要庆幸我还有良心,把他踹下去之後听到他的呼救声还愿意救他。
不然他现在就不是见到我,是见到阎王。
「你、你要干嘛?」他环顾四周,似乎在看够不够安全,免得等一下又被踹去哪。
这里是合作社,在地下室,我还能踹他到哪呀?
「这礼拜六,到我家吃午餐。」我语气强硬。
他瞠目结舌,感到不可思议。
「我、我……」他咽口口水,「我能说不行吗?」
我怒视他一眼。「不行!」
他垂下脸,像只丧家犬。
「我真可怜……」
「欸,我这是邀请你到我家吃饭耶!」我怒斥。
「这哪是邀请啊!根本命令。」
知道就好,看来喝过几口湖水後,脑袋总算有开窍。
「最好再带个礼物,给我姊的。」我语气放软。
他瞄我一眼,「礼物?子瞹姊生日吗?」
我点头,他叹气。
「看来我是逃不过你的法掌了。」
我朝他投以一抹胜利的笑容,他顿时傻在原地。
见他久久没有回神,我举起手往他头上巴下去。「看啥啊!」
「……」他抚着後脑勺,用一种委屈的表情注视着我。「动不动就打人……可以改掉这个毛病吗?很痛欸!」
我举起拳头作势要揍他,他连忙向後闪躲闭起双眼。
看他的反应,我忍不住噗哧一笑,这家伙真够单蠢。
「总之星期六记得准时到我家报到,不然你就知道。」扔下一句话我正要离去,他拉住我。
我紧蹙眉,瞪视被他牵住的手,他这才意识到,吓得赶紧松开。
「抱歉,我是想要说。」他语音颤抖,可以感觉到他的紧张。「我那天要补习……」
我挑眉,事不关己。
「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他焦虑的再度开口:「可是我真的要补习,可以改时间吗?」
「你生日可以改时间吗?」
「不是啦,我是说改成晚上再庆生,可以吗?」
我思索一番,「不行。」
「那我没办法了……」他两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
「你没办法也给我生出办法来!」我朝他怒吼。
之所以不能将时间改到晚上是因为我晚上要打工,倘若这样,我岂不是无法参加自己姊姊的庆生?
这怎麽行呢?
放学後,我如往常般,穿着那双令人嫌恶的球鞋到附近的小吃摊打工。
老板娘──十七姨跟住我家隔壁的邱姨是朋友,所以这份工作算是邱姨介绍的。
十七姨是个为人和善、实在的长辈,经营这间面摊历经多少苦难,她都熬过来。
她曾说,一开始开这间面摊时,她父母双双生重病,需要一大笔医疗开销,让她当时一度想收了面摊专心照顾两老,可是当时她告诉自己,如果她放弃,那麽她要去哪筹到更多的钱,所以她便一碗面三十元,这样慢慢的卖、慢慢存,从早做到晚,一天工作十八个小时,深夜再到各个人家信箱投入她自制的宣传单,久而久之卖出口碑,上了新闻,赚到许多钱,请更多人手,开几间分店,可是,她父母也过世了。
她说,她父母不想成为她的负担,花再多钱只是多活一两年,而且是活在充满药水味,离不开瓶瓶罐罐,从此仰赖机器维生的枷锁内,所以他们决定放开十七姨,让她自由。
我常想,这对十七姨而言真的是自由吗?
深爱的家人离自己远去,这真的是自由吗?
後来,十七姨遇见了她的前夫,原以为是个顶天立地,可以让十七姨倚靠的男人,却在婚後一年背叛十七姨,并且偷十七姨的积蓄去赌博,结果输了一屁股债,於是他们离婚了,十七姨虽然憎恨她前夫,却又不忍他被地下钱庄讨债,便关闭所有分店,变卖所有值钱的家产替她前夫还债。
所以,十七姨常说,钱,她没有,她只剩自尊心而已。
就是那颗不服输的自尊心,才让十七姨坚持到现在。
面摊的生意仍旧兴隆,但十七姨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爬上先前的巅峰,她说人的一生,不一定永远都要站在顶峰,有时候站得低,反而得到的越多。
虽然,我不太懂她话中语意,但她眼里那抹闪烁着自信及满足的光彩却让我很是向往。
到底是经历了多少,才可以看破很多事情,而满足於现在?
人,都是贪婪的,我也不例外。
所以我到底拥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