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欢酒聚餐,每人各自举酒庆祝戏剧结尾的杀青,于向阳与剧组工作人员敬酒,一面念着刚才从座位上离开的湛路遥,慌慌张张出去打个电话,迟迟没有回来。
方才打来的,应该是宇星,于向阳想,因为都听见他对电话说『小星』了。
湛路遥接起电话时那副乐滋滋的表情,让于向阳错看以为眼前的假面虎,是不是吃错了药,竟然会对着电话笑,这个微笑可不是平时的虚伪,是他真诚地发自内心。
于向阳小酌手上那杯啤酒,只觉得湛路遥那三人彼此之间的关系真微妙,刚刚眼见他一被挂上电话的神情,当下立刻离座再去打通电话,可真让于向阳好奇的要死。
「欸!小助理!」听见耳旁的声音,于向阳转头一见,从头到脚随兴身穿花俏的衬衫,跟类似夏威夷海滩裤,害于向阳以为是哪来有个热带南方岛屿的演员,仔细一看,原来是风擎。
「啊呀?咱们的戏剧天王呢?」风擎见湛路遥位子上没人,便东张西望。
「他去打电话了。」于向阳说。
「啊哈!本来想跟他敬一杯久呢!」风擎手持红酒,脸上微醺,不久从他身後出现了他的经纪人尚秋,抓住有点半醉半醒的风擎,「酒就喝到这,你在喝下去可得了?!」尚秋一本正经道。
「小秋秋你真的很扫兴诶!」风擎耍了别扭,甩开尚秋的手,走向一旁的女工作人员,散发自己费洛蒙的魅力,「小姐,今晚有空吗?」
女工作人员被他那张魅惑的神情,迷得神魂颠倒,各个眼冒爱心,尚秋摇着头叹了口气,对于向阳敬了一杯酒,「抱歉,他人就是这样,请别介意。」
「不会啊!」于向阳回敬酒,爽朗一笑,「尚先生跟风擎先生的感情看来很不错。」
没想到于向阳话才一说完,尚秋立刻脸上一僵,这才让于向阳似乎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麽话,但尚秋很快恢复一往正经的脸,缓缓道:「于先生可真爱说笑。」
不知怎的,于向阳似乎瞄到尚秋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厌恶看向风擎。
此时风擎依然故我地与剧组女工作人员,嘻嘻哈哈的打情骂俏着⋯⋯
久久依然不见湛路遥回座的身影,于向阳决定自身离座去找他,他穿过了餐听中央那一桌一桌热闹的团桌,走向大门口,透过门口透明玻璃,见到一那身穿西装笔挺的背影,低着头正焦急的模样。
于向阳悄悄打开大门,只见湛路遥倚靠门口窗,慌张打着电话,心情焦虑到没有发现于向阳已经站在他身边观看许久。
「遥哥。」
一出声,湛路遥吓的抖了一下肩,他赶紧将手机收进口袋,「怎麽了?」然後好端端重新摆上笑脸,假装什麽事也没有。
「呃⋯⋯是宇星打电话吗?」于向阳面露疑问,「有什麽急事发生吗?」
「急事嘛⋯⋯」湛路遥语气迟疑,「说是急事也不是,但如果他们真的发生,我可就真的急了⋯⋯」
「蛤?」于向阳完全听不懂湛路遥的话,只看着湛路遥一人在那开始自己自言自语烦恼起来,「不行,怎麽可能不发生⋯⋯景也是男人,虽然小星像个男人婆,但是毕竟是个女人⋯⋯而且景⋯⋯」
突然之间,他的眼睛发亮,湛路遥眼神瞬间转向于向阳,严肃而锐利地说:「于向阳,我们现在立刻回宿舍!」
「可是⋯⋯杀青酒还没喝完⋯⋯」
「有更重要的事,赶快回去!不赶紧回去就来不及了!」
到底怎麽回事啊?
于向阳真不知道湛路遥到底哪根筋不对,只能乖乖听湛路遥的吩咐,他们回到餐厅内,拿起身边物品,与剧组人员一一提前道别。
「干嘛这麽早走?」
「蛤——!路遥,再喝一杯啊!」
「不,谢谢各位,但我真的得走了。」湛路遥露出招牌的笑容,一一应付每一个对他提早离开的事情,而感到遗憾的人。
「什麽——!路遥你要走了?」喝的已经烂醉的风擎,左拥右抱的栽在花痴堆的远处,对着湛路遥大喊,「我⋯⋯还没跟你敬酒呢!」
「下次吧,风擎。」湛路遥一笑,话不多说地往大门口离去,于向阳匆匆跟在後头,顺便偷瞄了几眼风擎,以及面无表情弟,站在围绕风擎附近花痴对的尚秋。
尚秋对着于向阳轻轻点头,表示道别,于向阳匆忙奔走的途中,也向他颔首离去。
*
滚烫的气流夹杂在我们的呼吸之间,孟景涵就像是想吸走我口中的任何一口气,贪婪地在唇中剥夺了我吸气的权利。
差点喘不过气来。
「景⋯⋯」我从他唇间的缝隙找到出口说话,「等一下⋯⋯慢一点⋯⋯」
他疑惑望着我涨红的脸,我羞红地双手摀住自己的尴尬,「总觉得,不太对⋯⋯」
不太对,真的不太对,我从指尖缝隙,偷窥了一下孟景涵的表情,他停下了所有动作,原是搂着我的腰的手掌,缓缓收了回去,抚着头上的温暖,顺流我的发丝离开了他的手指间⋯⋯
突然——
我怎麽⋯⋯
好像⋯⋯看见了他⋯⋯
失望的表情?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他坐起身来,低着头,好好整了整身上凌乱的衣服。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们两个已经到了正准备体肤之亲的阶段,只是脱了一半,还未达二垒。
「不对,是我的错⋯⋯」我也慢慢坐起身,两人尴尬地坐在沙发上,不敢看彼此一眼,就像是做坏事的小孩,我内心很懊悔自己提了这项笨主意,「我不该随便拿你的感情开玩笑⋯⋯」
「我的感情?」他的神情竟然有些愠怒。
「⋯⋯对不起景,我以为你将我当成你最喜欢的人,就可以达到床戏的效果⋯⋯」
当我的话越往下讲时,我发现他的神情越来越低迷,他抬头向我一看,「小星⋯⋯你停下来的原因⋯⋯是什麽?」
我一愣,孟景涵双眼认真向我凝视而来,使我有些胆怯。
「⋯⋯停下来的原因?」我问了一次。
「是的,停下来的原因。」孟景涵像是审问我一般的语气,沈重道。
一时之间,脑海中浮现空白,完全找不出任何形容词可以找出,为何我停止的原因,我看着孟景涵,结结巴巴吐露出几个字,「因为⋯⋯我很珍惜你⋯⋯」
珍惜?这两个字似乎无法足以解释我心中的那个问号。
孟景涵默默从沙发上起了身,他将自己的头发往後掀,露出刘海下漂亮的额头,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慢吐气,「⋯⋯我也很珍惜你,原来只有我误以为⋯⋯我们不只是『床戏』而已。」
我怔怔听他说,从他的字句之间,隐隐意会到些什麽,他朝我望来,眼神内流露一股哀伤,但他却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我会当做没发生这件事情,时间不早了小星,早点睡吧。」
见他转身走向房内的背影,留下我一人在客厅沙发上细细思考,刚才的床戏『氛围』,忽然之间,我感到一股羞愧跟绝望,不知怎的,内心开始难过了起来⋯⋯
我越举了经纪人的规则——
我⋯⋯伤到了景——!
这瞬间我觉得自己就像笨蛋一样,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有颗心在内心中跳动,而且跳得很快⋯⋯
不行,
要藏起来。
眼泪不知不觉,
掉了下来⋯⋯
「宇星!你怎麽了?」突然,耳边冒出于向阳的声音,不知何时,他已经回到宿舍,随後湛路遥从他身後出现,他见到我泪流满面的神情,先是一怔,接着满脸凶往孟景涵的房间走去,我赶紧向前制止,「遥,你要做什麽?」我双手打开站在湛路遥面前。
「他对你做了什麽?」湛路遥神情愤怒道。
「没什麽⋯⋯什麽也没有⋯⋯」我说,但是我的眼神不敢直视湛路遥,他显然不信我的说词,将我拉开到一边,往孟景涵的房间,门一打开走了进去,甩上门之後,隐约听到湛路遥的怒吼。
肩膀上温柔的双手搭了上来,「宇星,没事,我们先到你房间去聊一聊吧。」于向阳站在我背後,给了我一个安心的微笑,我担忧的看向孟景涵的房内,不安地听着房内传来的声音⋯⋯
「走,上楼!」于向阳推着我到二楼的房间。
*
当我将事情原委告诉于向阳之後,他整个人目瞪口呆,「你是笨蛋啊!」
「心情够不好了,还要听你骂笨蛋⋯⋯」我白了他一眼。
「你是女生欸!即使你是想帮助景哥入戏,也不能真的行动啊!」
「但是他真的太僵硬了!我想自己一副男人婆的样子,应该是勾引不了他啊!我只是想帮助他床戏的部分⋯⋯」
于向阳斜了我一眼,从头到脚看了我一遍,见他那怪异的眼神,我感到有点不自在,「你干嘛?」
「这位大姐⋯⋯」于向阳叹了一口气,「虽然你特意剪个短发穿得像个男人,可是不代表你完全不带女人味啊!」
什麽?我不解地看着于向阳,他继续解释,「况且,你自己在途中都觉得怪异了,就代表连你都知道这行为不对劲啊!」
沈默,他说的话我没办法反驳,因为我的确觉得哪里诡异。
「怎麽办⋯⋯我无法面对景了⋯⋯」一想到刚才的事,即使孟景涵说会当做没发生过,可是⋯⋯我怎麽可能会觉得没发生过呢!
「这档事没感情也能做⋯⋯做了隔天也能一见面,如往常,像你这样只做到一垒就说停⋯⋯」于向阳若有所思地看向我,「难道你从不曾怀疑⋯⋯你对景哥或是遥哥有感情吗?」
他这一话才脱口而出,便被我挨了一记头,于向阳抱着头,痛道,「我说的是猜测啊!」
「不可能。」我坚定地回,「我绝对不能对他们用情。」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谁都可以谈恋爱。」于向阳抚着自己的头,「而且人类的感情,谁能说不动心就不动心?」
「即使有,我也要藏。」
于向阳讶异的对我一看,「宇星⋯⋯所以,你『有』?」
对於他的问话,我不加以回应,只说:「我的职责是做好经纪人的职位,不是和他们说情说爱。」
于向阳沈默,他坐在床沿边,随手抓起我床头的枕头,朝我坐在书桌座位一丢,我接住,不解看向他,他耸肩一笑,「你接住了。」
我看着手中接住的枕头,疑惑见到于向阳脸上得意一笑,「你什麽意思?」
「爱情就像那个枕头,」他说:「如果你不好好正视我,你就会漏接,但是只要你好好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你就接住了。」
于向阳指着床头与书桌的距离,「你想回应那个人,就将枕头丢回给他,距离多远,你就该用多少力气,让他知道你也希望她接住你的爱情。」
「可是我没有想⋯⋯」我想反驳说些什麽,于向阳打断了我——
「你说不想,不代表真的不想,你只是一直在漏接枕头而已,即使有意识到地接到,但是你最後都选择放掉。」
*
经过一个晚上,于向阳安抚了我的情绪,隔天一早准备下楼到客厅重新面对孟景涵时,便见到湛路遥躺在沙发上盖着凉被睡觉。
昨晚他没有进房间睡觉?
我放慢脚步下楼,轻轻踏过客厅地板,避免吵醒才刚工作多日,回来休息的湛路遥,却没想到我才踏过客厅一半的路程,他便侧身翻了过来,一脸疲惫看向我,「早。」
「你⋯⋯你醒啦?」想起昨晚面露狰狞的湛路遥,心中有些紧张。
「你要去哪?」他从沙发坐起身来,伸了一个很长的懒腰。
「我要去带景去跑工作⋯⋯」说着,看向了孟景涵的房门口。
「不用跟,于向阳陪孟景涵去了。」湛路遥面无表情地对我说,我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这麽早就已经出发了?」
他点点头。
想着是于向阳陪着孟景涵去跑工作,内心有个底,他大概八成希望我和孟景涵暂时还是不要一起碰头会比较好。
我有些拘拘儒儒地看向湛路遥,「昨晚⋯⋯你和景⋯⋯吵架了吗?」
他朝我瞄的一眼,「你们真的什麽都没做?」
我赶紧点点头。
为何自己在湛路遥面前要这麽顾忌啊?
「床戏我来教景,你不要插手鸡婆。」湛路遥揉着自己睡的发酸的肩膀,缓缓站起身走向我身边来,「吃早餐?」
「⋯⋯噢。」听见他连休息期间,也是朝我发号施令讨东西吃,不禁对这个人的品德感到惋惜,在外明明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回来是什麽都不做的大少爷⋯⋯
「你要吃什麽?」我准备拨电话叫早餐。
「我们出去外面吃吧?」他微微一笑,我怔,不解道,「出去外面?你确定?不怕别人认出来?」
「确定。」他相当有把握地说,「而且不带墨镜跟口罩,我也不会被认出来。」
*
果真我们两来到附近的早餐店点餐,真的一路上没有人认出湛路遥。
「天哪,你真的是太厉害了⋯⋯」点了一盘铁板面,我悄声说道。
盯着眼前这个不可思议的影帝,他把自己的头发弄的乱糟糟,还故意抹了很油的发蜡,让头上显得像是好几天都没洗头的状态,他用肤色较深的粉妆,压按自己白皙的皮肤,早上的胡渣也还没刮,身穿破旧绿色T-shirt,故意选择有破洞上面留有食物污渍的痕迹,裤子是学生时期的破洞运动短裤,显的他一身气质邋遢肮脏。
「你竟然连学生时期的衣服都留着。」我一边吃面,一边赞叹他这一身伪装。
「可见我念旧,」他得意的一笑,咬了一口手中的起司汉堡,「这样一遭装扮我也是第一次扮。」
旁边有人从我们位置经过,瞄了几眼变装的湛路遥,每当有路人的视线开始注意时,都让我紧张的胆魄心惊。
「欸⋯⋯他好像那个谁⋯⋯」
「湛路遥?」
「不会吧!才不可能,他不可能这麽肮脏!」
幸好就是因为湛路遥扮演的太成功,即使有人猜对,或者上前来问,湛路遥就会粗鲁的骚自己腋窝的痒,或边挖鼻口边用痴汉的口音回答对方:「不是诶,偶知道自己很帅,也很像他,但偶应该比湛路遥那个影帝帅多了吧?」之後大部份的人都会用嫌弃的眼神离去。
好几度,我憋笑憋的很辛苦,差点得内伤,他只有跟我说话时,会恢复正常说话的方式,低语道,「看吧,我上次演的痴汉,再加上我的一些装扮巧思,可成功吧?」他向我眨了眨眼。
噗!
忍不住,我还是笑出来了。
「你笑了。」此时,他嘴角斜斜勾起,露出一抹坏坏微笑。
我与他的眼神凝视了很久,「你还介意景的事情吗?」
想起孟景涵,我沈默了一阵子,他说:「如果在意,就和他和好吧。」
「⋯⋯景,昨天有跟你说什麽吗?」
「昨天是我狠狠骂他一顿。」
我斜了湛路遥一眼,他不解地看着我,「你那什麽眼神啊?」
「最没资格骂景的,应该是你吧?你上次要我跟你对剧本,也不是想⋯⋯」接下来的话,我说不出口,因为太奇怪,也太尴尬了。
湛路遥先是一愣,然後一副无所谓的咬了一口汉堡,嚼着嘴里的食物,「我⋯⋯我逗你的啦!逗你的!」
「你那时说你很认真。」我正色道。
「⋯⋯你就当我疯了,我疯了吧!」他吞下嘴里的汉堡,又狼吞虎咽地将剩下手中的汉堡食完,喝了一口奶茶,故意学起痴汉的口音,「演员的话不能当真,你没听说过?」
我瞪了他一眼,只觉得湛路遥是拿把玩别人的心情在开玩笑,早餐差不多要吃完了,我准备起身付钱时,他靠在我耳边说:「吃完我们出去走走?」
我疑惑转头,见他脸上漾起微笑,我对他这项提议非常有意见,低语,「早餐店就算了,你还要逛大街?」
「拿过三次金马奖最佳男主角是谁?」他靠在我耳边悄声说,自信挑起眉,眨了一个眼。
此时身旁又经过早餐店女客人,含羞地向前扯了扯湛路遥那件沾了污渍的T-shirt问,「请问,你是湛路遥吗?」
「欸?偶跟他长得很像齁?其实偶也这麽觉得内,但是偶觉得自己比那个影帝还要帅好几百倍内!」
痴汉口音与邋遢演技一出,那位女客人马上对湛路遥退避四舍,默默转身回到自己早餐店有同伴的位置内,我偷偷听见他们彼此的窃窃私语,「不是啦,湛路遥没有这麽脏⋯⋯」、「只是长得像而已⋯⋯」、「气质真的是糟透了⋯⋯」
这时湛路遥又向我抛出胜利的眼神,嘴角得意昂起。
如同在对我说:「你看吧?有什麽问题?」
⋯⋯
我向他翻了翻白眼,对他那股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强大自信,
感到无言⋯⋯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