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如此低声下气,连本来正蹲在地上,专心跟妮妮玩耍的秦闵静都不禁被吸引住,虽然右手还在摸着妮妮的毛,耳朵却已悄悄竖起,偷偷听着这对父子的对话。
而对於她偷听的行为,叶向阳可说是毫无所觉,毕竟现在的他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眼角余光不由自主地往身後看去,想确认一下自己的自行车是否有藏好,但他才稍为动了动头,就听到父亲一声喝斥,吓得他赶紧把视线转回来:
「阿阳!我不是叫你去接客人!你待在这边做什麽!」
说实话,其实叶父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并不算太严厉,加上他一贯斯文,就连生气也是淡淡的,除了眼镜之上深锁的眉头外,根本看不出多少怒气;但不知怎地,叶向阳每次看到他这表情,整个人就会情不自禁地紧绷起来,平日能言善道的一张嘴也会瞬间变笨,往往话才说到一半,就会被父亲抢过话头。
就像此刻,他才刚指向秦闵静,要向父亲澄清自己已经把客人接来了这件事,然而叶以钧一听,眉头马上皱得更深了:
「这麽快?不应该吧,从大门走过来应该要更久……等等,阿阳,你该不会又把自行车开出去了!」
虽然叶以钧是在询问,但只看他的表情,便知他已有九成的把握。而他还摆出一副若儿子不承认,便要马上去找证据的姿态。
相处了将近三十年,叶向阳当然熟悉父亲,见他双手抱臂,明白自己的把戏已再无隐瞒的可能,只能把头垂得更低,喃喃低应了声。
眼见叶以钧神色渐渐愠怒,叶向阳心知不妙,却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不甘心地为自己的举动解释:
「因为那样比较快嘛……用走的她也会累,我们民宿又没有接送客人的专用车……」
他还想说些什麽,但话还没说完,叶以钧已率先打断了他:「你还狡辩!驾着一辆自行车去接客人,对方会怎麽想我们民宿!而且你连工作证都没有带出去!」
听到这里,叶向阳微微瞠眼,下意识在身上摸了一把,发现胸前果然空无一物,心里暗道糟糕,脸上却是不显,只对父亲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呃……那个……我没发现……至少、至少我把客人接来了嘛!」
叶以钧闻言,像是想起了什麽,目光总算从儿子身上移开,落到旁边不远处昂着头,已经彻底忘记掩饰,正津津有味地听着两人对话的秦闵静身上。
他一开始大概是想要打招呼的,但他才刚张口,便又发现了别的东西:
「秦小姐……是吗?」他先是确定了她的身份,而後略略环视一圈,才犹豫着接道,「你没带行李吗?」
「我的行李……」
「叶叔。」
她本想要说明,但身後一把清冷的声音却先她一步出声,代替她给出了答案。
秦闵静回过头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个适才在旧街门口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和叶向阳气质截然相反的男生。
也不知他是压根没看见自己,抑或是不在意她,反正他一路走近,眼里就像没有她的存在似的,明明手里提着她的行李箱,目光却直直越过她,落到了她正前方的叶以钧身上。
从门口到他们三人站立的地方,距离并不算远。只不过一小会儿,那男生就站到了他们面前。
他与叶家父子显然很是熟悉,尽管表情并没什麽变化,但秦闵静能感觉到,当他对着叶以钧讲话,周身的气息明显柔和了不少,而他说话的语气虽仍显生硬,却能从字里行间听出对前者的尊敬。
眼前的三个男人,虽然在年纪上有着颇大差异,却都有着不一样的魅力,加上民宿种种花草的衬托,乍地一看,简直就是一条夺目的风景线。
秦闵静有些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了,甚至都忘记他们讨论的重点是自己,直到叶以钧转过脸来对她道歉,她这才恍然回神。
「秦小姐,真的很抱歉,我这儿子总是不按牌理出牌,害你刚到这边就……谢谢你不嫌弃,还这麽包容了他的任性。」
他边说着,边弯下腰来对她鞠躬,吓得她赶紧摇头,一个箭步上前阻止。
因为忙着跟叶以钧周旋,一时难以分心,她竟因此忽略了另外两个大男生边小声吵架,边互相推挤的小动作。还是到了叶以钧提议带她先到房间放行李,她要越过两人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竟已经吵上好一阵子了。
「简庆翔,你怎麽可以出卖我!」
「我完成任务了。」
「你就不知道在门外躲一下吗!明知道我爸在骂我,你还跑进来让我罪加一等!」
……
这两个男生一冷一热,一个热情一个冷硬,吵起来时倒是别有风格。
她心里感叹着,脚步却也没停,跟着叶以钧就进了民宿。而玻璃门开了又关,也就此把两人的争吵声隔绝在外,连带世界也彷佛被分割成两个。
这说法可能有些不真实了,但她却是真的这麽觉得。尤其当她看见民宿的内部装修後,就更有这样的感觉了。
和外墙一样,里头也是以白色为主调,搭配米白色或棕色的家具,以及些许作为装饰的绿色盆栽,让人一眼看去,脑海里就会自然地浮现出「纯净」二字。
她一一扫视过呈现在自己眼前的种种摆设,又望了眼叶以钧的背影,忽而想起了司机大叔的祝福,还有初见之时,叶向阳那个耀眼到几乎要把她灼伤的笑容,她莫名就有了一种预感:这个名为旧街的地方,必会为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