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追影 — 第二章──那山神大人派來的男人

因为住在大山里的关系,乌羌族的夏夜是凉风徐徐,帐篷里反而还会有点热气。所以许多族人都会在用过晚饭後将椅子或是地垫拿到门口的空地上摆放,有些会聚在一起谈天说笑,用点小点心;有些则是躺在垫子上,看着天上的浩瀚星河,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萨亚简单的用过了晚饭,也搬了张小凳子在外面坐着。

他住的帐篷位置偏聚落的外侧,所以帐篷以及门前的空地都较为其他族人们大一点,当然一定是不比酋长及君影来的大。

由於方才吃的晚餐里有热汤,虽然已经将外面那件罩衫除去,又坐到稍许凉意的外头来,但这还是让现下只穿着一身夏季长袍的他,出了一身薄汗。

修长的手指探上了衣领的扭结处,轻轻一拧,扭结便解开了一颗,接着他又往下解开了三颗,随後拉动衣襟,试图让自己凉爽一点。

「我才不要跟你回去!不要!我就不要!」一眨眼,彷佛看见君影半仗势半躲藏的站在幽国主身旁,对自己做鬼脸的样子。

他很努力的不让自己去想起早上的事情,但这怎麽可能?

试想一个男人在成婚当天,新娘穿着大红喜服逃跑,自己前去追回,居然还在熟识的族人面前被新娘说:「我才不想跟你成婚!」

这要男人的颜面往哪搁?

可萨亚不在乎颜面扫地,他在乎的是──赫奇娜真有那麽讨厌自己吗?

他轻叹一口气,觉得不再出汗,便将钮扣一颗颗扣上,接着便拾起凳子,进入帐内。

隔日,阳光洒落在乌羌族所座落的山谷里,这时公鸡都还没鸣叫,就有一些人先醒了过来,准备打猎的男人;以及准备早饭的妇人。

萨亚是其中之一,但他不是为了要打猎,也不是为了要做早饭。

「……我是说真的爹爹!」是赫奇娜的声音!萨亚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掀开了被子,跳下了床,连鞋子都不穿的跑到了窗边。

娇小又一身大红色的身影就立在酋长面前,小手拉着酋长的手晃啊晃的。

难不成赫奇娜一夜未归?萨亚心想,但随即立刻穿戴梳洗。

待萨亚都整理好,来到两人面前的时候,酋长正好要找他。

原来君影真的彻夜未归,但她需要一辆马车,说是要去救人回来族里。

乌羌族生性善良,很多路过曾经需要帮助的旅客,都会受到帮忙。

一听见要救人,一些壮汉马上就从床上爬起,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装完毕,几个人便由君影在前引路,前去救人。

「你昨天有遇到什麽危险吗?」他为她拨开前面的树丛,轻声的问道。

她缓缓的摇了摇头,萨亚仍细细的审视她了一下,发现只是神情疲惫而已,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之後,他们便到了君影所说的地方。

四周环着树木,空地很大,地上的火堆还有着零星的红点,似乎是刚熄灭不久;附近躺着一个戎装但浑身都是血污的男人,胸膛正以必须得细看才能看得出的起伏着,整体看上去好像很不乐观;在其一旁照料的是一名身穿水色书生服装的男人。

书生见君影到了,便迅速的站了起来,「君影,你可总算回来了。」他看上去有点紧张,或许是因为地上的军人生命有可能随即消逝的原因?

「他还好吧?」身旁的君影立刻想迎过去。

「赫奇娜!他是谁?」萨亚眼明手快的拉住了君影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啊?你说莫衍?昨天才认识的。」

「逃了与我的婚礼,就……就和他?」他怎麽也没想到,原来君影早已有了新欢,既然如此……他也只能祝福了。

「萨亚大哥你脑袋是不是抽风了啊?」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昨天才认识的,怎麽能成婚呢?」於是她将昨日下午怎麽遇到受伤的军人及书生之事都告诉了他。

「哦。」原来书生不是新欢啊……

「所以萨亚大哥你可以理解了吗?」

「那你救的男人又是谁?」不行!一定得搞清楚才可以。

「不认识。」她摇了摇头。

「不认识你还乱救?」不知怎麽的,火气骤然上升。

见萨亚如此,君影真的又好气又好笑,「萨亚大哥,我救他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了,就算我要知道他是谁,也得等他醒了啊。」

听她这麽一说,他这才冷静下来,他撇了撇嘴,「你这麽一说也有道理。」接着便指挥後面的族人一起将受伤的军人搬上马车,并要他们先将人带回。

「萨亚大哥,这位莫衍兄弟昨晚也帮了大忙,不如先让他一起回族里休息几日再上路吧?」她又咚咚咚的跑到了他的身旁,抓着他的袖子,指了指莫衍。

「萨亚大哥觉得呢?」她偏了偏头,很是可爱。

或许是她有先出声询问的关系,让他气消了一半「……你都决定了,还要问我吗?」他挑了挑眉,语气柔和了许多。

「唉呀!这不是尊重你嘛?」她摇了摇他的袖子。

一旁的莫衍怯怯的望了他们一眼,很不巧的被他发现了,让他对着莫衍就是狠狠一瞪!

莫衍吓的全身只打哆嗦,但这却使得他身旁的大红色跑了过去,「萨亚大哥,人家来者是客,你干嘛这样吓他?」

这下萨亚火气又上来了,他不高兴的哼了哼,摆了摆手便越过队伍,先行回部落了。

第二日

萨亚起了个大早,他换上了跟平日不一样的装束,带了一点简单的乾粮和一壶水,往南边走了半个时辰,摘采了些鲜花,做成花环,而後又来到了一座山壁前。

他将花环别在腰间,从後方的行囊里又拿出绳索和固定器,抓些尘土抹了下手後,便开始攀爬山岩。

山势险峻,可这却难不倒萨亚,或许是自幼打猎以及平日有在练习的关系,将近半个时辰的攀爬让他看起来仍是神色自若。

在十五岁那年,族长曾语重心长的告诉他,现在岳国和幽国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紧张,身为幽国从属部族的乌羌族可能会受到冲击。

族长很看好萨亚,也知道他对君影的感情,他希望萨亚到时候可以好好保护族人,免於战争之苦,甚至不受灭族之难,若再不行……至少也要保护好君影。

从那之後,萨亚更加专心的研读兵法,跟随在族长身旁时看他如何办事,甚至还会在脑海中想出比族长更要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也很努力的提升自己的体力、耐力,及武术方面;而攀岩,就是锻链之一。

而在几日以前,山脚下的情景让他明白,和平的日子不久就要结束。

过没多久,萨亚来到另一头的山脚下,将鲜花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双手合十。

「恳请山神大人保佑乌羌族平安。」说完,跪了下去,恭敬的拜了三拜。

萨亚又在山脚下休息了一阵子之後,便动身回去乌羌族。

回到乌羌族,只见君影和莫衍都站在村口,他手上还牵着一匹马。

正当他想过去跟两人打招呼的时候,莫衍眼尾一瞟,恰好看到了他,便紧张的跨上马匹,形色匆匆的策马离去。

此刻他总算步行至君影身後,她感觉身後一热,便转过身来:「萨亚大哥!」

「你怎麽在这?」他略略低头,看着她绽出笑脸。

「我在等你回来啊!再说了,我怎麽不能在这啦?」

「你不是去照料那个受伤的人了吗?在这里有些稀奇啊!说起来,他情况如何了?」

「咦?今日的大哥很奇怪唷,怎麽突然关心起他来了?」瞧她一脸戏谑的样子,他肩膀略微垮了下来。

「还不是因为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整天都绕着他转……」说完,还小小的白了君影一眼。

「萨亚大哥莫气!等他好了,我整天都绕着你转!」

他眼睛一亮,「哦?你这丫头何时变的这麽会说话了?绕着我转?当真?」

「当真!当真!」她点头如捣蒜。

「那你预备要怎麽绕着我转啊?」

君影摸了摸下巴,仔细的想了想,而後抬头:「绕着你跳萨满算不算啊?」

「……」他能感觉一阵冷风吹过,「你确定这不是在诅咒我?」

「诶~~」她拍了拍他的胸口,「那是为了你祈福啊!」

「听你胡扯!」

「可是我对北辰哥哥,也是这样绕着转啊!」她煞有其事的绕着他转了一圈。

「你唷……」他忍不住失笑,大手揉了揉君影的头。

「那……萨亚大哥……」

「嗯?」

「我这麽调皮捣蛋,嫁给你的话,会给你添麻烦的!适合萨亚大哥人还有很多很多呢!」她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继续说了下去:「我现在年纪还小,可不可以不要成婚啊?」

萨亚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收回手,就要越过她。

「萨亚大哥!」她急,连忙跟了上去。

「这件事就别说了!」

「可是……!」她还是不死心,一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脚步一滞,「听着,赫奇娜!」,他转过身来。

「这件事我不会放弃的。而且,我现在想回去休息了!」说完,轻轻甩开她,便大步的走开了。

「就这件事情不让我!」君影在後头气得跺了跺脚。

纵然你只会给我添麻烦,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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