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那是……
深夜,初雪不知怎的,从睡梦中醒来,想想还是起身打算喝点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半倚在庭院的窗台旁、对月独酌的天泣。
这个时候的他,不同於平常那冷漠而优雅帅气的模样;乌黑如鸦羽的及肩长发柔顺的披散在那深蓝色的日常男性和服上,海洋般深邃的湛蓝眼眸静静的望着天空。
朦胧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那盈满着悲伤的侧脸,彷佛蕴藏了数不尽的心事。
这一幕,很美,却也让人不禁感到悲伤。
这样的他,让她不禁微微一滞,停下了脚步。
是什麽,让他如此的悲伤呢?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什麽似的回头,对她微微一笑:「一起品尝看看吗?这可是上好的美酒。」
彷佛刚刚那满溢的悲伤孤寂都只是错觉般,他恢复了平常的神色,轮廓深邃而精致的俊美脸庞上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指向身旁的几瓶红酒。
初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寻来了酒杯。
「今天的月色很美,如果没美酒衬托,那也未免太乏味了些。」看着初雪在自己身旁的榻榻米上坐下,天泣一边帮她倒了一杯红酒,一边轻笑着道。
初雪点了点头,一阵和煦的微风吹拂过她雪白的发丝,让她发侧的缎带铃铛也随之发出清脆的细响。
她微微一笑,以她那清灵柔和的嗓音开口:「今晚的月色确实很美。」
天泣微微点头,将自己的酒杯靠近唇畔,品尝了一口後,开口道:「我的父母,也是很虔诚的信徒。」
初雪不禁微微一愣,但随即点了点头,小小口的喝了一口红酒,认真的倾听着。
以前虽然跟姐姐喝过一些日本酒,但红酒她还真是第一次喝,虽然没有特别爱喝酒,不过就当陪陪天泣好了。
「我的父亲是个四处旅游的日本厨师,母亲是俄罗斯人,说起来我会开始学习厨艺,有一部分也是受到父亲影响。」
天泣微微勾起唇角,将酒杯放到眼前,就着月光看了那朦胧而荡漾的美感一眼:「只可惜,我一直都做不出父亲的料理中那种独特的美感。」
初雪看了看他那深邃迷人的湛蓝眼眸一眼,还是没有开口的又喝了一小口红酒。
「父亲是信日本神的,但对於母亲所信奉的“上帝”也是一并接受并虔诚的信仰着,大概是因为日本是多神论吧?」天泣淡淡的说着,但初雪并没有错过他神色中的那一抹讥讽。
「当时我们每次用餐前後都需要祷告,周末也得跟母亲一起去做礼拜,母亲更是常常跟我提起信仰上帝的好。
对於这些,年纪还小的我并没有什麽特别感觉,只是家人如此,我也就跟着如此。
那个时候的生活,相当的平静而美好,直到我六岁那一年。」
说到这,天泣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淡然而带点冷漠的开口:「大概六个人左右吧?突然闯进我们家中,母亲虽然只是个酒馆女侍,但俄罗斯人身为战斗民族,她还是有点防身的能力的。
母亲挺身而出想保护没有战斗能力的父亲,虽然她的西洋剑水准还可以,但根本打不过那些专业的人口贩子。
父亲跟我都被架住,那些人就在我们眼前抓住了母亲、摀住她挣扎着尖叫的嘴,对她……」
初雪微微一愕,突然想到了今天夏子所说的,难道……
「我无法忍受这种状况在我面前发生,咬了抓住我的那个人一口,想去救母亲,却换来一阵毒打;父亲则是挣开了架着他的人,想去救自己的妻子,却因此而被枪杀。
母亲,就在我面前活生生的被……而那些人,还一副得意而爽快的表情。」天泣面无表情的说着,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深沉。
「他们对着正被凌辱的母亲跟我品头论足,就好像我们不是人类,而是赚钱或发泄用的工具。
平常我们家是那样的虔诚、那样的乐善好施,可结果呢?即使发生了这样的惨案,也没有任何人来救我们、所谓的神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来拯救祂虔诚的信徒的迹象。」
说到这,天泣讥讽而冰冷的勾起一抹微笑,看着天上的半月:「再虔诚,没有足够的实力,有用吗?只能等待着被拯救或是死去而已。
虔诚有什麽用?信仰有什麽用?那些不过是弱者自我安慰的话语罢了。」
听到这,初雪的眼眸不禁有些动摇,欲言又止的以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袖。
她很想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可……
当初,自己万分痛苦的死去之时,同样也没有任何人或神来拯救自己,只除了姐姐……
她从来不觉得姐姐是恶,哪怕姐姐为了她而发狂暴走屠了整个村子跟那些法师,在她心目中姐姐依然是最纯洁而美好的。
即使自己成为了神,可她也没办法保护身边的大家,她还是太弱小了。
信仰是人们的心灵支柱,她一直是这麽认为的,可信仰有什麽用?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今天所听到的、夏子的遭遇,如果不是遇上自己,夏子大概就会那样死去或是成为满怀仇恨的鬼女了吧?
她……果然还是很不足哪!如果是土地神爷爷,或是更上位的神明们,能否就能回答这个问题呢?
可……即使无法回答,她还是想在能够办到的范围内,尽力为身边的大家做些什麽。
注意到初雪的神情,天泣收敛了那一丝讥讽与黑暗,微微一笑:「不提这个了,再喝一杯吧?」
说着,将她手中的杯子重新倒满。
初雪静静的点了点头,慢慢品尝着。
酒是苦中带着一抹甘美的,可她也说不清现在自己心中是什麽滋味了。
天泣没再提这个话题,而是随意的跟她闲聊起了一些日常跟自己学厨艺时遇到的一些事情。
初雪也会或多或少的回应着,比起天泣,她虽然多活了百年,但阅历却远远没他丰富,主要都是听他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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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聊一边喝着,天泣忽然发现初雪没再回话了,反而将那温暖而柔软、带着清甜芳香的身子靠了过来。
他不禁微微一怔,看向身边的她。
初雪,不像是会对他投怀送抱的那种类型啊?他看她对这方面可懵懂着呢。
而那白皙柔嫩中透着嫣红的脸颊、有些迷茫朦胧的枫红色眼眸,让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她醉了。
没想到,她酒量这麽差啊?她总共也才喝一瓶,多亏她还是这里的稻荷神呢?传说那些稻荷神都很好酒的不是?
他自己倒是没醉过,基於职业因素,他从不喝到会影响自己行动的地步,因为那很可能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觉得这样的初雪其实也挺可爱的看着她往自己怀里蹭了过来,像是只撒娇的小动物般。
这只笨狐狸,难道都不知道,在男人面前就这样轻易喝醉是很危险的吗?
看到她还有点不安分的在自己怀中乱动的模样,他索性将她抱进怀中,让她安份些。
再怎麽说,她总归还是救过他,他可还没打算对她出手;更何况,因为喝醉而发生些什麽,对他而言也是太无趣了点。
看着她在自己怀中闭上眼睛,像是完全不怕他怎样似的,他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这,算是缺乏警戒心吗?
考虑了一下,他还是将她横抱而起,打算将她送回她的房间。
说起来,除了酒量之外,初雪跟一般的那些狐妖、稻荷神什麽的差别,大概就是这温柔善良而纤弱的性子了吧?
嗯,上围也是,虽然不差,但印象中那些狐妖美人上围都挺傲人的。
不过美貌跟气质这一点她倒是不输给任何人的,也算是有她自己的特色了吧。
天泣很是随意的将她送回了房,可却在要离开时,发现她轻蹙起眉头,神色悲伤的落下了一滴泪水。
他不禁微微一愣,有些意外,她也有什麽会让她哭泣的悲伤往事吗?
他忽然想起上次在那美得妖艳的樱树上,她所诉说的往事。
应该是梦到了那个时候的事情吧?
想了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多加停留的转身离去。
即使跟她说了一些自己的事情,但他还是没有打算跟她彻底交集,所以……还是算了吧。
初雪彷佛毫无所觉的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