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溢彩》於○八年农历年开始,经历过正文、〈局中局〉、〈朝夕〉、极少的五章〈尘星〉,最後是二○一五年的除夕夜、又回到农历年的现在,开始连载〈海天〉。
风风雨雨七年,文中主角修成正果,也促成许多配角,连带也陪着某草度过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或许是成长的因素,先前一直考虑完结却没有放下的故事,由於心境上的转变,因而决定放下,或者该说,我的心境已经不适合继续亮光两人的故事,而刚好本就决定不写《流光溢彩》之外的同人,所以《流光溢彩》将是草的唯一一系列同人志。
七年弹指,萤幕前的你们从有些从国中生成为大学生,有些从社会新鲜人成为小主管,每个人的外界因素都在不断转变,感谢即使物换星移,我们还能在网路上相聚,谢谢你们一路陪着我成长。
咳,感性的话说完,赶紧开始吧,不过得提一声:微微光亮。
第一章吉祥物
这是亮光两人四十二岁那年的春末夏初,距塔矢名人求婚三连败,已过十六年光景。
十年风水轮流转,何况十六年。
社总算在儿子面前扬眉吐气,挑战塔矢成功,成为新名人,却又在同年丢了棋圣头衔,伊角在六年前丢了天元,倒是伊角夫人自婚前蝉连鹤圣宝座,这些年来未曾退位,夫妻俩固守的本领十分相似。
「说吧,你这回又要在棋圣上待多久?」秀英在九星会道场,拍下一子。
伊角还是一贯的温和笑容:「这种事情哪有说得准?」观察盘面之余,转移话题:「说起来你到成泽老师这儿也有五年了吧,这一胎没打算回韩国生吗?」
头也没抬一下:「嗯,小香说这里吃的东西比较习惯,我爸妈也都会过来,他们也好顺便跟叔叔叙旧。」
五年前,韩籍棋士洪秀英来到日本参加三国交流赛,理所当然安排了探望亲戚的行程,便在叔叔的棋会所邂逅了在会所内打工、正在研究韩国文化的大学生,成泽香,自此情投意合,两人坠入情网的速度堪比火箭,迅速完婚,效率之高连社都甘拜下风……可想而知,比起现今竞争激烈的日本棋院,在韩国已全是高永夏的天下。
「高永夏很寂寞吧。」伊角有感而发,落下一子。
「是急得跳脚吧,嘿嘿……怎麽说棋士还是向往高手多的地方,连赵都讨了藤崎这个日本老婆,看上去是没有回中国的打算了,我好不容易落跑成功,棋院哪可能这麽轻易放了永夏?」秀英贼笑:「这回总算让我得了便宜没卖乖。」
伊角闻言,叹气:「秀英,这句成语不是这样,真的跟阿光说的一样,中国话到你嘴里常常不伦不类。」也难怪赵每次跟秀英对话都很无奈。
没在意伊角的语重心长:「对了,阿光呢?」
「夏天应该会回来吧,仁志来势汹汹不是第一次,但这回似乎有明显的不同。」
「是啊,看上去沉稳多了,也可能是受到夏目後来居上,已经拿下王座的影响,他那好像总是缺了点什麽的心态,总算补充了过来……是压力吗?还是……」对於亮光两人的弟子,以及那起自杀事件,也是好多年前从永夏口中听闻。
似乎回忆起自己的年轻时代,伊角看着盘面,微笑:「在中国联赛团体战,也让仁志成长许多,毕竟很多东西不是老师能教的,环境与同侪影响很重要,就像你跟永夏一样。」没想到仁志与头衔无缘,倒是打破了塔矢当年在中国的连胜纪录……抬头看向对面的棋士:「你在这儿客座,总也得回去的吧。」
挑眉:「干嘛你老想着赶我走啊?」我也讨了日本老婆啊,虽然小香向往首尔。
尴尬:「没有没有……」
围棋道场年复一年,有不同的新血加入,也送走许多无缘成为职业棋士的年轻人,时光在道场的木造梁柱上打磨出光滑的痕迹,那是因为屋子里充满了人气,历久不衰,自然产生的古老光泽。
「前面有弟子进来了,我们去看看吧。」伊角静静地收拾盘面。
「话说那两位现在在哪啊?」一起收拾:「这麽久不见人影,还真无聊啊。」
「这……等他们回来再问看看。」
「不知道有没有带土产,上次的莫札特牛奶酒我儿子很喜欢……」
「你儿子未成年……牛奶酒……」伊角汗……
京都,高楼边间,二十坪挑高景观套房。
黎明的朦胧晨光透过落地窗,流泻在大提琴悠扬的旋律中,朝霞清辉,将裹着雪白被单沉睡的年轻男子,映衬得分外美好宁静。
「……大师兄。」男子微微睁眼,虽是呢喃,却又沉静安定。
拉琴的手顿了顿,宠溺一笑:「都多少年了,说过别叫我大师兄。」将琴小心地放到一旁,侧身坐到床边:「虽然你是来我这备战,但……抱歉啊。」这两天真的太折腾他了。
柔和的眼神,撑起身体:「不能算是备战,面对老师,不管怎麽准备总是不够,但放开心情,却又觉得好似平常,似乎也未必真需要准备什麽……只是……很希望你陪在我身边。」最後这句说得腼腆,声音细若蚊蚋。
「啧啧,这麽从容?好像胜券在握?」佑辉笑着调侃,手上倒是很温柔,轻轻将人按到枕头上靠坐着:「我去弄早餐,你想先洗吧?热水刚放好。」
摇头:「我想听你的琴声。」肯定。
往昔容易炸毛又别扭的佑辉,过了十六年,完完全全得到武术师父的真传,成了新好男人:「乖,那你边吃早餐边泡澡,然後我拉琴给你听,三个愿望一次满足,如何?」
「呵,好。」仁志依旧是温顺的性子,只是时光砥砺下,沉静许多,有如当年的藤原光。
只是在感情路上,很显然,仁志比自家恩师幸运许多,报章杂志上不少关於本因坊座下唯一传人的评论:家世显赫、相貌斯文、与人和善……或许上天是公平的,唯独在事业上,小池仁志一直平平淡淡,职业棋士生涯年复一年地持续,安安稳稳地升上了九段,常常在循环圈露脸,也拿过挑战权,却总是缺了什麽,无法突破现状。
「前年在中国的时候,一开始战绩也是平平。」靠卧在浴缸边缘,微湿短发的青年喃喃自语。
「喔,是吗?」佑辉还是听到了,一边翻着冰箱找食材,一边回应:「後来呢?」
「压力很大,夏目一开始的状况你也听说过,虽然光老师总说要我按照自己的步调行事,但同年同一个国中毕业,少年时代同一个社团现在又在同一个研究会,怎麽可能不在意……况且他起步还比我晚。」
佑辉快狠准地切下吐司边:「所以在他拿下师父的王座头衔後,你落荒而逃,逃往中国?」
「嗯……」
说不上是委屈还是怅然的鼻音,听得佑辉背脊一阵发麻,赶紧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未完成的三明治上:「後来?」这家伙都不知道自己的鼻音很诱人吗?靠!我对声音很敏感啊!
「因为很失意,所以在陌生的异国街头乱逛,想转换心情……」似乎想起了什麽,笑着探头看向厨房的背影:「然後我遇见了你。」
「啥?」
「呵,就是前年你的第一张专辑,我惊讶地发现连作曲都是你的原创……所以就买下了,也不知道为什麽,听着听着,就有了勇气,说不出来是自己改变了,还是因为事业运随着那张专辑而来,总之後来连战皆捷。」青年将头搁在浴缸边缘,笑弯了眼:「就是一种……听着好像有股暖流,填满心里空缺的感觉……我不大会说,呵呵。」
「哼,死没良心,」佑辉端着盘子走进浴室:「你就是为了事业运所以才在回国後突然跑来找我?」拿起三明治塞入自己嘴巴:「不给你吃了,哼。」
「我没有,我……我也不知道,但我是真心的!」眼巴巴看着逐渐减少的早餐。
扭头不看那漂亮的眼睛:「谁知道。」
仁志委屈:「明明是你,我刚下飞机跑来找你……你……当晚……」说着,面红耳赤。
「当晚就被我吃乾抹净。」佑辉贼笑:「好吧我承认是我主动了,所以你也不算利用我带来好运,是我心甘情愿,如何?也算我眼明手快,赶紧把你给抓牢了,不然多少名媛淑女都想着打你主意?」俊秀斯文、家世显赫……啧啧。
无奈又委屈的青年缓缓将下巴沉入水中,直至鼻尖,水底下传来模糊不清的埋怨:「哪有人这样,怎麽说都是你有理……」
眼看着三明治已经被大师兄吞光了,原本温热的水也渐渐冷却……仁志默默地自己刷了刷身体,黑眼睛中透着些许无奈。
佑辉吃完自己将盘子洗了,好像背後长眼睛似的,听见美人出浴,赶紧又拿了浴巾,从身後将恋人包裹住……
「就说你笨,哪回做完後我让你吃固体食物的?更何况是放了好几天的吐司,」轻咬耳朵:「给你炖了粥,没想到还没好,所以没法让你边泡澡边吃了。」搂着人回到床上,浴巾擦乾黑发:「至於事业运什麽的……我若真能带给你好运,那也不赖,但最主要是你自己的努力吧,也许我只是运气好,被你当成吉祥物。」
仁志闻言,标准的腼腆笑容漫上嘴角,却也疑惑:「可是那晚为什麽……我……你……」
拿过一旁的吹风机,因长年练琴而修长有力的手指,揉着细碎的黑发,在机器运转的嗡嗡声中,语声清晰坚定:「因为我爱你很久了啊,那些天乐团练习跟新曲都不太顺利,心烦,回到这儿竟然看到你站在楼下,好像做梦一样。」
「……」震惊,但是棋士心境使然,不动声色。
「於是我想,既然是作梦,就开怀一点……」眼看头发差不多乾了,切断电源,寂静的房中深情凝视对方的眼睛:「谁知一觉醒来,发现不是梦……我以为我们都是世家,你应该会有诸多顾虑,没想到清醒後,回忆前一晚,你温顺,没有半点排斥……我真的很高兴,或许你才是我的运气吧。」
「……你爱我……很久了?」这些年已经很难得结巴了。
佑辉无奈地躺倒:「谁叫老师满脑子都是你这个秀策传人,在围棋上亮师父除了夏目至少後来还收了内田,而老师就你一个传人,对我这个大提琴弟子就采取放养教育……好吧,可能我长年在外都没回东京也是个原因,哼……反正,唉!反正就是当我注意到的时候,整个抽屉已经都是与你有关的围棋报导……然後就发现自己陷进去了。」
「所以一开始是忌妒?」已经三十多的青年,终於回神不结巴了。
佑辉耸肩,没有回答,倒是翻身抱住仁志的腰,将表情埋藏在被褥间,声音闷闷的:「我知道我俩不太可能,你家是公务员,目前公务员……等职业还没开放同性婚姻,虽然你本身不是,但家里人会介意吧?我就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你想分手的时候,说一声,我也不缠你。」
闻言,震惊,温顺的人火大了:「什麽?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人吗?」咬牙切齿:「去把我的背包拿来。」
「唉?」慢腾腾地起身,好男人很听话。
当看着裸身坐在床上的师弟拿出平板,查询行事历时……佑辉嘴角勾起狡猾的笑。
然後在床上的人儿还在跟行事历奋战的当口,赶紧去将粥端出锅,隐藏好奸诈的笑意,一脸讨好地放到床头柜上。
「下个月第一个周末,跟我回家见父母。」
「你的本因坊?」
「这……」
「光老师没这麽容易让你解决吧?倒是你很可能马上被他解决。」至少前几年都这样。
仁志咬牙:「可恶……」要怎麽证明我也是真心的?
佑辉眸光一闪,立刻又装出满脸温柔,贴心安抚:「好了,你也别冲动,要不回去先探探爸妈口风?这样吧,假如这回本因坊挑战成功,我再跟你回去,趁着爸妈高兴,这样你说话也有底气。」很自然地叫爸妈了……
腹黑装单纯,深情凝视:「等你哪回挑战成功,我跟你回去,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真的。」
善良真歉疚,握紧双拳:「我……真是……绝对不能委屈你,绝对不能。」
佑辉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内心欢喜。
自己的心态自己明白,从忌妒的注意进而搜集师弟的新闻,到後来发现这人单纯真挚,温文尔雅……等各种优点,再到自己陷入情网,期间仁志全然不知,考量到仁志的家庭背景,原本想将这段心意埋葬在自己发行的第一张创作专辑中,却没想到无巧不成书地被仁志听见了《我想大声告诉你》,进而对他的围棋产生突破性影响。
或许人生一路顺遂的仁志在即将扛不住夏目带来的压力,因而出逃时,长期处於温室花朵状态的棋士对周遭的关心养分已经无法吸收,而佑辉正巧是那个不太懂围棋、不会给予太多期待、偏偏默默爱着的人。
仁志不懂音乐,如同佑辉不懂围棋,但感受力是共通的……当在异国他乡独自落寞的棋士听见告白的乐章,虽然对音符不清不楚,但是心里产生了极大的共鸣,暖暖的安慰鼓胀心头。
「喂,见父母,想清楚才行动啊。」佑辉调侃。
喝着粥,仁志淡然坚定:「我不是那种会随便跟人上床的人,跟你在一起,是我自己的选择。」
「喔?」是这样吗?不是被我半强迫的?
挑眼看了面前的大师兄,微笑:「你才是笨蛋。」就算你是念能力者,我若不愿意你又怎可能如此轻易得逞?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佑辉与仁志,其实早在○八年连载正文时就一直想把他们凑一对,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被草惊到?哇哈哈总算写出来了!我憋好几年可难受了。关於佑辉,推荐樊凡的声音《我想大声告诉你》,而仁志主题曲则有很多艺人唱过,《其实你不懂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