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綾蘭轉 — 卷一 深宮庭院 第二十三章 黑暗的苦惱

这下事情可大条了......

我一边无意识地抹着王府大厅里的椅背,一边在心里暗暗冒起不祥的预感。原本只不过打算找永陆轩来出一口气,结果却碰上这麽一个难搞的对手,想必我知道的事情全都是管事婆婆不想被我知道的吧?我不禁在心里猜想着万千个可能性,我会被她在无形间斩成几块吗?

不不不!不可能的,如果是这样子的话,也未免太显眼了,始终最後一个见我的人是她,而且她也知道酷哥跟我的事情。即使永陆轩会因为厌恶我跟嫣如过份相像的脸,而不跟管事追究,酷哥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这里,我才松了一口气,只是管事婆婆所抛下的那几句威胁意味十足的话,仍然使我心有余悸。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范书盈......

我要如何帮她?又或是应该说,我应该如何减去身边所有人所承受着的非人痛苦?我不禁暗自抿了抿唇,「应该也只有那个方法了吧?」我默默念道,那红如丝布的血腥又开始像梦魇一样压在我眼前,任凭我如何努力拂去,就是像妖魔鬼怪一样黏着我的思绪不放。我从

来都没有觉得一个人能如此可怕过,连一条条人命站在管事面前求饶着,她都能目无表情地在对方血液淋漓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

我多想问她一声,童养媳就不是人吗?奴婢就不是人吗?她们没有父母吗?如果不是生活艰苦,那骨肉分离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我不由自主地又想起跟我活在不同时间的「那个女人」,立刻在下一秒否决掉自己的想法,是的。只有「那个女人」是不同的,即使如何富有、生活如何幸福,她还是冷酷无情,要不然又怎麽可能做得出抛弃初生儿,任由天真无邪的生命不得不被世俗提早污染掉的事?我冷笑了一声。

「怎麽了?」酷哥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唤回了我差点变得阴沉起来的灵魂,我这才想起,「那个女人」早已不在我的生命中存在了,我的新生命已经开始了,不是吗?

我连忙朝他扬了扬笑容,那张酷酷的脸上闪过一点忧虑,为他添上了一份杀手不该有的人性。「没事,我刚刚只是在想事情,所以稍微想得出了神罢了。」我不想他发觉我有任何不对劲,赶紧岔开话题。

「对了!酷哥,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你是从哪里来的耶,我都只知道你是个杀手而已,我很好奇喔。」我在「杀手」二字上降低了声量,始终我还是懂隔墙有耳的意思的,被听见可就麻烦了。

他沉默了一下子,这才说:「没什麽好说的,说了倒不如不说。」他看似对自己的身份有点抗拒的样子,我不得不奇怪起来,如果很抗拒自己的话,那为什麽还要去做?

「是这样吗?」既然他不想说,那就我来说吧!「我跟你说喔,我的世......家乡可是个很热闹的地方,到处都人来人往的,只要走到大街上,都能听见很多人吱吱喳喳的,而且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个很棒的地方喔!」想起那现代的生活,我便联想起那家酒吧,直至现在穿过来起码有个一个半月了吧?

我还是想不透,为什麽会突然就穿了,不知道慧臻有没有想我?我突然消失了,她会伤心吗?应该不会吧?她就是那种什麽事情都能轻易抛开的人,即使跟我一样从小被抛弃,她还是能好好活着,还可以把那对不是人的父母拿来当笑话说。

「那不是很好吗?为什麽还到王府里来做事?」他有点不解地问,糟糕!我都忘记了这家伙的好奇心特强,要是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即使用拔的也未见能把他从自己身上拉开。

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是穿的吧?我佯装为难,搔着头道:「呃那个......没办法啊!我家乡前阵子出现了瘟疫,所以我才来到京城里想要投靠亲戚啊!结果他们全都搬走了,只好来给人干活啦!」咳咳,假得连我自己也不相信,不知道前几年发生的那些风土传染病,能不能算是瘟疫的一种?他露出晃然大悟的表情,然後一切又回归平静。

我偷偷瞄了一眼一直默默做事,毫无怨言的酷哥,那高高瘦瘦的身材虽然也能看得出是个练家子,但如果他只是安静的坐着的话,我想连我也会误会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始终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沉稳的吧?安静得就像根本没有自己的存在,这是杀手的习惯吗?习惯被人忽视,习惯把所有不该由他来做的事都摃在身上,这无疑让我想起了范书盈的身影。

我突然想起了什麽,「酷哥。」我轻声唤着。

「嗯?」他继续把一张张的椅子收拾放回原本的位置,手脚乾净俐落得没有多余的动作。

「你有试过为一个算是熟络却又像不太熟络的人牺牲过什麽吗?」为别人牺牲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呢?我不懂,但我很清楚别人为自己牺牲时感觉是怎样的,感觉很惭愧,也很不好受。

酷哥稍露可爱之色,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天真地道:「什麽是牺牲?我没有试过,为别人牺牲,感觉好吗?」喷!我想我下一次在问他问题的时候,是绝对不能直盯盯看着他的脸,会被萌倒的,我想如果慧臻知道我被一个脸蛋根本不萌而是超酷的大酷哥给萌倒,会笑毙的吧?

「我也不知道,或许很好吧?」我有点犹豫地回答,应该很不错?如果不是的话,怎麽会有那麽多人整天都要说要去帮助穷人?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他正了正色,安静地打量着我,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悄悄地往後退了一步,他却鹰眼一暗,每退一步他便跨前一步,不让我与他拉开距离。他......他怎麽了?怎麽突然变得那麽正经起来,刚才不都还好好的吗?

「酷哥你......」「你有什麽东西在暪着我吧?」他不待我说完便打断了我的话,满脸怀疑地望着我,专注得连我自己也能在他的瞳孔中看见自己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发现了吗?!我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跟他说过范书盈的事,甚至连我是永陆轩童养媳的身份都没有提到,只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而已,他不可能会知道的。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又露出笑容面对他:「怎麽可能呢?酷哥你可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可能会骗你的,而且我也不禁骗你啊,小花还想要多活几年呢!」这句话其中一半是假的,但最後那一句可是比九九九九纯金还要真!

结果却没如我预期一样,他反倒皱了皱眉道:「不是朋友,你是我未来的娘子,怎麽可能是朋友?你又在说谎。」我的嘴角马上抽搐了一下,啊啊啊......原来他还没忘记啊,我倒是把这件事扔到西天去取经去了。他看见我越变得奇怪的表情,脸马上沉下来,「你该不会是忘了吧?我说过我会对你负责的,你以为我是在说笑吗?」他不是在说笑吗?这可是终身大事耶!

我当然没那麽蠢照心里的想法跟他说,连忙摇起头来,差点没把脑袋都给摇下来,这才看见他脸上的神色好看了些,但仍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还是有点不爽。

正当我还在为招惹上这麽的一个人而感到懊恼时,他却突然变了脸,把原本挂在脸上万年不变的冷淡换成了难以忽视的柔和,感觉就像是在冰天雪地中遇难却幸运地找到温暖的出路,我不禁抹了把冷汗,虽然把他形容成冰天雪地是有那麽一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只有这四个字最为符合他的形象了吧?

「虽然我不知道牺牲是些什麽,但我知道看着别人为自己失去什麽的时候,心会痛。」他有点苦涩地笑着,眼神有点游离地望向远处,使我的心脏猛然一抽痛,他是想起了些什麽往事吗?感觉痛苦得连我这个旁人,都好像要为他极力想装出淡漠的眼神而哭泣。

「即使你不说,我还是看得出来你有心事。如果不甘白白被别人为自己牺牲的话,那就去做自己不会後悔的事吧,这样的话......或许会好过一点?」他有点疑惑地道,像在问我,又像在问自己一样。

酷哥这番话就像雷电一样轰炸着我的脑袋,把原本朦胧的思绪全都拂开,露出里面那坚定的意志。对!他说得对!既然我不想让范书盈她们为我牺牲的话,那......

我就去牺牲自己。

没等多久,我已跑到管事的房间去,当我跟她说起那事情的时候,她的反应却令人呕心得很:「小花啊小花,管事可跟你说过了,只要你乖乖的,就不用受苦了啊!既然有人替你受罪,那你又何必......」

不待她说完,我已打断了她的话,冷冷地道:「不必了,我可没有那麽冷血,看着别人流血尖叫还可以就手旁观,供血房的活我去做,你就放过书盈姐她们吧。」我讽刺着,看着她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伪善的脸,就觉得讨厌,下一秒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间恶魔所住的房间。

这一次,轮到我来保护你们了!我坚定地想着,压根儿没发现自己竟没如往常一样害怕痛苦,没发觉自己已在无形中坚强了许多。

然而我却不知道,待我离开了後,那人老心不老的恶魔却已紧握着拳,向我的背後投来邪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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