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那现在……」
「曹豫那饭桶在做甚麽!他养的羽林军如此不堪一击,他这卫尉也不用当了!抓不到陛下回来,着他提头来见!」柳睿发狠,狂怒当下,唇畔竟仍扬起阴侧侧的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已、已传曹卫尉过来了,丞相大人勿怒、勿怒!」
「这皇帝果真不是个安分的,没想到那血诏还能掀出这麽些风浪,好,很好……他想逃出本相的手掌心,想要光复他的君权,本相许了麽?以为一个大将军、一个虎贲将军能帮得了他?勤王……哼,好一个勤王,本相哪里对不住他了?他好端端地坐在那龙椅上,本相要拉他下来易如反掌,不为之是给他面子,他倒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皇位他想必是不想再坐了,行,本相另立新皇,倒看看他还能打甚麽旗号诛我柳睿!」
柳睿浑身戾气,疾地取来一枝笔,还因为动作太大而扫落了御书案上湘竹制的笔筒,他不管不顾,掂来一纸便草拟了一份废帝诏,然此事岂可儿戏,显然是怒极之举,柳遁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因此写了没几句,就忿忿摔了笔,掷在下首跪着的黄侍郎身上,後者猝不及防,被拨上数滴墨汁。
须臾,曹豫风尘仆仆地赶到,二话不说,低低跪伏在地。
「你倒是处变不惊,不愧是本相的第一心腹。」柳睿冷眼俯视下首伏身之人,脸上只有狠戾的讥诮,「让你好生监管陛下,你瞧你安排的都是甚麽些废物!如今让一些乱臣贼子钻了空子,不费吹灰之力带走了陛下,全是你的好事!给本相下去,那些敢不见虎符就应战的虎贲军,全给本相杀个乾净!」
「卑将领命!」曹豫心知出了大事,就连请罪的闲余也不敢耽搁,毕恭毕敬地退出,转身之际,脸色一转沉重,似乎也隐隐意料到自己这一去将不能回头。
不管他能否对抗那常胜的虎贲将军、又能否将皇帝带回,柳睿最终也还是会怪罪自己失职的。
左右也是死路一条,也莫怪有人会起了叛乱之心。
然曹豫不是别人,他对柳家的忠诚日月可证,所以当初柳瞥如此多疑之人方敢将南军交予他,然而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柳睿处置起他来也是决计不会留情的,这是曹豫跟在柳睿身边多年的了解,不过这些了解,并不足以动摇他对柳睿的忠心。
要过宣平门,便得先过皇城东侧的延喜门,皇城东西南面的大门皆由城门校尉薛谨管辖,丞相下令要开,没有不遵的道理,薛谨接到兵临延喜门下曹豫的开城命令时,心情是说不出的沉重。纵然霍连宏有话在先着他尽管开城门,薛谨依然免不了迟疑。
「薛谨,还不快快开门!耽误了丞相之令,少不了你的罪!」曹豫身披铠甲,红幡在马上疾翩,凛凛骑於城门下扬声怒喝。
曹豫与薛谨也算得上朋友一场,纵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在私交上还是因为过往共同学武而有一份旧日情谊,因此曹豫平日也不会故意刁难这位故友,然而此番事态紧急,曹豫见薛谨迟迟不开城门,不解之余怒火顿生。
城门之上,每一支旗下守着一个屯兵持戟肃立,而薛谨伫於中央,居高临下地俯瞰一列禁军。
「曹大人,你说奉了丞相之命领禁军出城,可有虎符为证?」薛谨话声不疾不徐地自高处落下,丝毫听不出他实际内心紧张,冷静地使着低招的拖延技俩。
「混帐!你当我也是叛军不成!我曹豫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做哪一件事不是丞相亲口下的令!」曹豫怒气不打一处来,明白薛谨此留是故意刁难,却又想不通所为何来。
「曹大人勿恼,薛某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绝没有半点疑心。将领带兵出城,不见虎符薛某是不能放行的,这是薛某的职责,要不然有何万一,薛某便落了个疏怠职守之罪,还请曹兄见谅。」
曹豫冷笑,不再多言,自胸甲内取出深铜色的虎状细物,上面刻有帝王专用的玺印,分明是如假包换的虎符。他将虎符伸出,让手下带给薛谨查看。
「薛大人。」薛谨将虎符捻在掌心,根本也不用审看也深深晓得这定是真的,顿觉手中物件如千斤重,险些就要失手将无比庄重的虎符掉到地上。他面上不动声息,好似真在细细察视一般,良久才微微颔首,将虎符交给手下还予城门下的曹豫。
「哼,薛谨,你现下满意了?」曹豫冷问。
薛谨心中不免苦笑,单臂一举,示意放行,随即厚重城门发出刺响的咿呀一声,曹豫策着马,领着身後一队浩浩荡荡的羽林军,嘈杂的马蹄声如万浪翻江,躂躂过耳。
与此同时,薛谨匆匆拾阶而下,招来副将问话,「霍大哥可离开了?」
「禀校尉,已离开了。」
「曹豫那人精明得紧,我仍是担心会出乱子。」薛谨深深叹了一口气,可以的话无人希望被卷进这场政治风波,然而事势如此,他因为家族负担不能从心而行,便只得暗中相助了。
依东方廉之计划,是虎贲军於宣平门埋伏拦截皇帝的御辇,将皇帝护送到平城境外泊山与东方兰手下的地方将领会合,随後再到东方兰所属的封地宛城迎接。
一般京地军营出兵,皆得上报,柳相会是第一个被知会的人,虎贲军此行是借了巡城之由骗过了柳相的眼,然宣平门之变後,北军五营就出了三营搜捕,霍连宏本在宣平门往平城的反方向行走便可便是,偏生为了躲开禁军追击,便将虎贲军分成两支,自己领一支将敌人引开,让皇帝混在另一队伍里。这也算是自己早就算好的,只是这样一来,要避过曹豫的耳目又成了一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