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微米幸福 — Ch1-5 百分之十(1)

走在捷运下我们只是安静地散步,知道我不喜欢说话所以阿森总是体贴的帮我说话,其实我只是习惯安静的空间、这样而已。

可是我有很多话想说,却无法表达。我害怕自己说出口的话会让自己或他人感到烦躁,所以宁愿什麽也不说,那样就能够维持平静的表面。

对我来说言语只是包装太多层的糖衣。

本质上依然只是朴实的、然而加了太多的色素颜料和精巧的包装,价值就可以翻倍,这对我来说没有办法接受,即使喜欢精致的东西但我不喜欢精致的人,这样的人过度包装太过显眼但也更显得空虚。

虽然我自己并不是安分守己的一个人,甚至有点虚荣,然而阿森是我用真心交往的朋友,他并不是华而不实的包装,而是能够给我真实力量的宽厚肩膀,我更感谢他是那麽的善良。

「现在。因为某个时候书写情绪所以反而无法轻松。」

「写作遇到瓶颈了吗?」

「不算吧,就大概是对於未来的规画以及现实的冲突。总觉得我的小说缺了点什麽。」

他看起来有些无奈,我这麽觉得。

「是吗?」

我觉得我的语调有些微的上扬,然而这不是故意的。

但他听出来了。

「别用这种表情好吗?」他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是认真的。」

「转换题材吧,」想到这里我的心感到一点点的苦,一点点而已,「例如我姐。」

「子暄和他男朋友不到几个月就分了,这样我写起来不好,而且我怕我故事写到一半就会被人暗杀。」

「这个说不定不会哦。」

「怎麽说?」

「他是我爱的人,曾经。」

没想到说出口那麽的容易,而且我没有感到一丝的不对,除了脑海里错乱的思绪和麻痹的知觉。

预期之中看见阿森惊讶的表情,他甚至夸张的探了我的额温接着又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都说了是曾经。」

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我们之间隔了整整七年是没有相处的,其中正好包含和梁凯钧相遇的起点和毕业。

我开始庆幸那段日子只有我一个人承受那样的悲哀。我觉得自己很悲哀。

也许他变了,然而痛的依然是我。无论如何他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种磨难,我其实不想要承认自己曾经爱过他这件事情,但是面对当时深刻的爱情却无法撒谎。我可以对任何人说谎但怎麽也无法对自己说谎。

「原来你也有曾经。」阿森笑着说。

「不知道呢,也许是我在作梦也说不定。」

现在想起来那段记忆太过模糊,模糊到只剩下那晚的雨。

「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他笑了,但是随即又恢复严肃的表情。

老实说我从来就不知道自己哪里特别,反倒有些人摇着旗子似乎在呼喊这里有个珍奇的生物,然後就会有一群人跟着附和,对於这样的表态我一直都是逃躲逃躲,然而到了最後我对这样的人群产生了很大的排斥,但也不在乎了。

在那氤氲的世界里好不容易抓住一丝曙光,却又在踏出黑暗的最後一步被狠狠甩开。所以我停留在原来的样子,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经过了好与坏、喜与悲之後,还是决定放弃。

我只是在绕了一圈只後回到相同的位置,虽然看起来没有改变,然而在我的心里却是经历了整整三年的洗涤,在经过每个雨天的摧折,最後回到当初站立的位置,说不定哪天我能够踏出另一步那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是不是姐姐能跟他走到最後呢?」

我甚至不知道我希望的结局是如何。我不敢想。

「唉,你怎麽可以连走个路都心事重重的。」

他摇了摇头,拉着我快步地向前。

我厌恶这样的自己,我厌恶这个想要把一切破坏殆尽的自己。

「你知道当想要离开,却离不开,那是什麽感觉吗?」

我们在河堤慢慢地走着,像是情侣一样呢,我不禁想。

「我有点幽闭恐惧症,」阿森扬起头,「只要挣扎过後我就会疯掉吧。」

望着他的侧脸我才发现他的皮肤真的很白,是长期当宅男的原因吧。

「那是什麽感觉?」感觉。

当时在我身体里面的感受我无法自己解读,就像过了多久也许都没有办法忘记当时的压迫。

「实质上的呢?还是情感方面的?」

怎麽忽然觉得他有点像是在解读我的情绪。

「後者吧。」

突然前方出现一只狗,看起来像是秋田犬,然而牠的脚一跛一跛的。

「牠的脚受伤了。」

「牠有主人吗?」

「有主人或许就不会受伤了吧。」

「可是牠有项圈啊。」

而且这只狗狗看起来并没有病恹恹的样子,毛色也均匀光洁。

「说的也是。」

结果看向前方真的有人对我们微微一笑,然後向前走去跟在秋田犬身边。

「我想他应该会觉得很对不起狗吧。」

「嗯,也是爱狗的人才会留牠到现在,还带牠出来散步。」

有时候受了伤不要紧,然而那是希望自己身边能够有人无时无刻想着自己呵护着自己。

我从来不愿意等待那个人的出现,即使有办法等到那也不是我想要的安慰。

「你们家有养狗吗?」

「你来我家是有看过狗吗?」

阿森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然後他敲着我的头说。

「那养一只狗好不好?」

然後我看见阿森似乎站在崩溃的边缘,「为什麽是我养啊?」

「子暄不喜欢养宠物。」

「所以养在我家?」

「嗯。」我点点头,「这样就可以常常看到了。」

「我又不是一个人住况且我妈也不会答应的。」

「国分叔叔不是说退休後想养狗吗?」

「那也要看我妈同不同意吧。」

我发现阿森似乎已经有动摇的意思了。

「那你去问问看吧。」

其实无论什麽狗都好,但我希望是大型犬就是了。

「好啦好啦,话说回来我爸他们今天晚上回来,问你们明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他指的我们是我们全家。

只是不知道有多久,我们都没有办法好好聚在一起。

有时候我很羡慕阿森全家能够住在一起,虽然我也跟姐姐一起住但纯粹是因为买不起房子公司又离家里太远。

「我问问看。」

说实话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妈说我们两家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他们这次去金门有买一些东西要给你们。」

「百分之十。」

「什麽百分之十?」

「只有百分之十的机率我们有办法去。」

他摆了摆手,向前继续走着,「那等你连络好之後再打给我。」

眼看就快要到家了我的脑海中闪过上礼拜的画面。然後胸口彷佛被狠狠的重击一般,让我升起一股厌恶的感觉。

「再见。」

终於,还是回来了。

只是自从他的出现,我的家似乎就充满了两极化的氛围。

我知道姐姐只有带他回来过一次,我也就这麽只见过他一次,但是光是一眼,就让我泛起了太大的波澜,这时候的我不希望任何人在身边,然而却为了忘掉属於他的记忆而硬是拉着阿森陪我。这样的利用太过无理太过卑劣。

拉开窗帘并且打开所有房间的门,让阳光彻底的照亮每个角落。似乎这麽做就能让晒乾那些爱情。

每样家具都有影子,在阳光下呈现显眼的对比,当初姐姐喜欢雅痞风格的家具所以整个房子几乎都是黑白色,只有我的房间有着淡淡的米色和浴室的鹅黄色仿大理石,其余部分都很单调。

但是这个家却出现另一个人的气息,也许只有短暂的几个小时,对我来说却是莫大的冲击。

在每个角落,我彷佛还能感受得到他的痕迹。

坐在一个加长的方桌前,我坐在桌角而旁边是阿森,在过去是国分叔叔和婕妤阿姨。会这样安排就是因为来的有八个人。

我对面坐的就是梁凯钧。又是他。今天的他没有戴眼镜,也许是戴了隐形眼镜,但我并没有办法看出来。

「这是暄暄的男朋友,凯钧。」刚刚在家里的时候姐姐就带着梁凯钧出现了,简单交代之後我觉得妈妈和爸爸都没有太大的表态,算不上满意或是不满意。

「叔叔、阿姨好。」

他的声音带着低沉的磁性,轻柔和缓,却又温润。

「长得好帅啊,难怪子暄会喜欢你。」

阿森说着听不出是褒是贬的话。

「冉沂司难得你也会夸赞人呢,真是奇蹟。」

也许是因为阿森是出了名的自恋,所以姐姐故作惊讶地看着他。

「我只是觉得他当你男朋友真的好委屈啊。」怎

麽觉得其实阿森并不是那麽喜欢梁凯钧。

「阿森陪我去楼下看风景。」

「什麽?」

他睁着黑得发亮的眼睛望着我。

爸爸妈妈露出颇有偏意的笑容,而阿姨也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他们这种臆测。也许这麽说太过自我也说不定,不过我不是那麽容易就会被动摇的人,更不是那麽轻易就会导向另一边那种偏颇关系的人,宁愿接受无所谓的猜想也不愿意就真的和阿森拉开距离,我知道他也不在乎,不然我们不会有今天这样好的友谊。

夜晚的风十分的舒凉,只是吹过心底一块有些空荡的位置,还是会冷的发颤。

「昨天我梦到梁凯钧了。」

「什麽样的梦呢?你好像很少作梦。」

阿森把手扶在栏杆上,向下俯瞰着灯火的景色。

这里是半山腰上的一间景观餐厅,然而在柜台外面的风景更具风味。

「我不知道。」

因为是太过荒唐的梦。

我梦见当时的他和当时的我们。

小实和仁约了我和梁凯钧一起去打球。

虽然不喜欢运动但是我的运动细胞异常的好,尤其在国高中的时候体育竞赛都是常胜军,我也不知道为什麽。

当时的男生都很喜欢打球,假日更喜欢找女生一起出去,那时候的女生总会盛装打扮的出席然後坐在树下乘凉,偶尔碰到球就开始假装脆弱假装疲倦,然後又恢复到原点。因为讨厌这样的景象所以我开始讨厌运动。

小实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他的双胞胎弟弟,仁,也是我很好的朋友,两人考上了同一间学校也很有默契的一起选了特色班,而我也刚好在这个班里。小实的个性很奇怪,然而她和我很有默契也很合得来,能忍受我的沉闷除了小实也应该没有别人了。仁则是一直以来都十分优秀,成绩永远名列前茅,只是偶尔会说出一些太有深度的话。

然後我梦见我们一起进了速食店,然後结束。

毫无头绪也毫无章法的一个梦。

「我想你应该不是害羞或是想避开他吧?」

「不会。」

我只是纯粹不想要看见他而已。或是我不想要看见他和姐姐在一起,那总是让我感觉到痛楚。

「你爱他吗?」

「我不知道。」

「你只是以前爱他吧,不过现在呢?」

阿森的话语让我感到有些疼痛,就像是有人看见自己伤口上裹了一层绷带,却又固执地说想看看那些伤口。

「我看到他还是会有点难过。」

「难过什麽?」

「难过我曾经非常、非常爱他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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