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尚诚坚持要看她进门才离开，步进家门时丰昭音低头看着掌中的手机萤幕，上头停留在储存联络人的画面。
她坚持要他回到家时，回传个简讯或讯息报平安，还被笑说他这麽大个人不至於会失踪，不过闵尚诚还是给了她电话号码。
当她在姓名栏打上三个字时，手机忽地被一把抢过去。
丰昭音立刻抬头，看见洪雪玲面色不佳地站在她面前，手上拿的正是她的手机。
「开学两天你都没跟小雅一起回来，上远一点的学校心就野了是不是？」
正想开口说话，越过母亲的身躯看见一旁墙後露出的几缕棕金色长发，丰昭音抿起唇，把想说的话吞下去。
「冥王星？」洪雪玲见女儿没在认真听她说话，瞥一眼手机萤幕後厉声问：「这是谁？」
见她不说话，洪雪玲作势要拨打出去，丰昭音连忙上前阻止并高声喊道：「是学长啦！哥拜托他送我回来，你不信的话自己去问哥！」
洪雪玲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见女儿着急的模样，她心想这位「冥王星」学长来历大概不浅。
傍晚该到放学时间，却只有陶君雅一个人回来，她来到丰家时眼眶还红红的，问她发生什麽事了也不说，问丰昭音去哪她也不知道，洪雪玲打了几通电话给女儿都转进语音信箱，才会在她进门时这麽的生气。
「我等等会打电话问他，你怎麽把手机调成静音？难怪我打给你都没接！」将手机交还给女儿，洪雪玲仍是碎念着。
「阿姨你别气了，音音平安回来就好。」
看着从偏厅走出来的陶君雅，身上的制服与自己的相仿，可见她是一回到社区就直奔自己家，丰昭音垂下眼，双眸渐渐黯淡下来。
「上去换衣服就下来吃饭吧！」洪雪玲不等女儿回答，转身就往厨房走去，留下玄关前的两人。
弯腰脱去皮鞋放到鞋柜中，丰昭音提着书包走过宛如洋娃娃般的少女身旁，在越过她的当下，腰杆挺得笔直。
「你没有什麽话想跟我说吗？」
肩膀颤了下，丰昭音没有转过身，可陶君雅已先一步走到她面前，端着笑容的靓脸，映在她无焦距的瞳仁中，湛灿的蓝瞳彷若看见猎物的豹子，直盯着不移开。
「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从小我就没瞒过你什麽事，你却连点『小事』都不和我分享。」说着说着，陶君雅的嗓音有些发颤：「音音，你真的有把我当朋友吗？」
「我有啊！」
看见眼前的少女重新撑起柔弱的笑容，丰昭音觉得自己四肢开始发凉，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应该是不太好看。
「那你怎麽没和我提起你认识尚信哥哥的事呢？」
丰昭音咬了一下唇，「我和他也不算是认识……」
「哦，那这个你怎麽说？」
比她手机大上一号的萤幕举在面前，丰昭音看着上头有她不认识的人所下的标题──
「丰老师的妹妹在校门口与篮球前锋告白失败，後由篮球社队长护送返家。」
看见她和卓亚耘在校门口面对面的照片，还有和闵尚诚等公车时也被拍了几张，这下子丰昭音连脸色都褪成白色了，她盯着下头转发分享的人数，三位数的阿拉伯数字让她看得头皮发麻。
「刚看到的时候也很惊讶，不过尚信那时在和我通电话，所以我知道在你身边的那位应该是闵尚诚。」陶君雅心疼地拉起她泛凉的手，「我说音音，你太不够意思了，我知道你从以前就很喜欢耘哥哥，甚至──」
「小雅，我真的为当年的事对你感到很抱歉。」
丰昭音哑着嗓打断她的话，近乎哀求地说。
陶君雅将手机收回到自己面前，滑动一下更新页面，不意外看见转发人数又多了些，她勾起唇角，看向眼前泪水几乎要崩落的少女。
「我知道呀！这麽多年来听过你说过很多次对不起，不过我应该也跟你说过不少次吧？」
丰昭音紧咬着下唇，看她凑进自己的耳边，那一字一句彷似将她打入冰窖中，令她通体的血液蓦地凝固。
「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陶君雅笑着继续说：「所以你一辈子都要跟我当『好朋友』！」
喀擦！
玄关门锁被打开那刹，陶君雅也退开和丰昭音的距离，往门口望去。
「炤御你回来啦？」
面对这漂亮大姊姊热情的招呼，丰家老么着实地不领情，目光落在背对他的姊姊身上，他隐约看到丰昭音的肩膀微微颤动着。
「补习辛苦了呢！」对他不买自己的帐也不是头一回，陶君雅也没放在心上，背着书包就往门口步去，边走还朝厨房娇声喊道：「阿姨，我要回去罗！」
「咦？这麽快？」洪雪玲从厨房探出头，「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嘛！」
「还是不要麻烦你们了，家里应该还有一些东西吃。」
洪雪玲见她已经在门口穿鞋，连忙走出来送行。
「大家都这麽熟了就别客气啦！」
「阿姨你们对我这麽好，我又怎麽会客气呢？下次再来吃你煮的鸡汤，好香好好吃。」
送走了陶君雅，洪雪玲回头才发现女儿还伫在廊道上，像尊雕像似的一动也不动。
「怎麽还不上去换衣服啊？等等要吃饭了啊！」她转头朝刚补习返家的丰炤御挥手，「你也快去洗手，来帮我摆碗筷！」
见女儿仍是没动作，她也懒得再开口催，直直走进厨房继续料里晚餐。
「姊？」
怯畏地来到她身边，不见她脸上有任何水珠，丰炤御轻声低唤。
这时一直被丰昭音握在掌中的手机发出震动，她像受了惊般，机灵地低头看去，只见萤幕上显示着：「您有一则讯息来自『冥王星』。」
「炤御！」厨房传来母亲的大喊，丰炤御只好往厨房走去，短短几步距离他还不断回头看顾姊姊。
按下关机键，丰昭音拿着书包缓步走上楼梯，每一步都踩得沉重，脑子里却环绕着那行标题久久不散。
她和卓亚耘告白？
卓亚耘看到那则图文会怎麽想呢？
应该是急着要向陶君雅解释吧！
她低头盯着黑漆漆的手机萤幕，如果那则讯息真的来自冥王星，那她是不是可以到这麽远的星球去呢？
好想离这地方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她缩在床角边的地板，任月光穿透窗户洒在她身上。
「一辈子都是好朋友。」
这是她能够做的，也只能够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