锺梦鱼接到白树的电话时正在爲路人B整理房间,陆家二小姐一整晚没有回来所以床铺其实根本不必整理,但她还是把它拆下来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每天都要更换床单是路人B几年前突然要求的,持续到今天已经成爲了她的一个习惯。她把换下来的床单装进洗衣篮里放到洗衣间,去自己房间换掉了那身英式女仆装才出门。
游戏厅里吵得锺梦鱼有点头疼,她擡手扇了扇,仍然撵不掉萦绕于鼻尖的烟味。初中一年级的小男生尚未发育,矮小的个子湮没在人群中很难发现,不过她还是很快就找到了锺夏。跳舞机前很容易聚集人群,锺梦鱼踮了踮脚,越过黑压压的人头看到了锺夏闹着要她买给自己的那顶帽子,她试着往前挤了挤,发现根本没有办法挤到前面去便放弃了,跑到门外能看到跳舞机的台阶上坐下来等待游戏散场。
一等便是两个小时。锺梦鱼看到人群散去,走上前去拍跳舞机上弯腰撑着膝盖喘粗气的少年的肩膀,见他笑着转头又蓦得变了脸色。她弯腰把手伸进锺夏的口袋掏出剩下的游戏币,拉着弟弟走向前台退款。
回去的路上锺梦鱼一言不发,走在一边的锺夏更是因爲这沈默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他手心渗着汗,想去拉姐姐的手却又小心翼翼地缩回来,最後还是受不了这沈重的气氛,鼓起勇气开口:“……你生气了?”
“嗯。”锺梦鱼没有回头,用实际行动告诉弟弟自己是真的生气了。
“因、因爲我朋友都是来这里玩的!所以……”锺夏爲了显得自己有底气大声爲自己找借口,语尾却还是虚了下去。
“所以你不来的话他们就不当你是朋友?”锺梦鱼转身以一个头的身高优势俯看他,因爲逆着光她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威严了一些。
“嗯……”被抓包的少年因爲心虚而眼神发飘,他用力捏住自己的食指,最後还是点了点头。
“锺夏。”她用最严肃的称呼叫自己的弟弟,“你知道我生气的并不是这个。”她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你爲什麽要骗我?”
少年垂下头没了声响。
她继续说:“我并没有反对你过来这边。但今天你对我说的是要去薛雨眠他家写作业,我来之前给他家打过电话了,他还在帮你掩饰。”她停顿了一下,环胸问他,“你觉得他是作爲你的朋友帮你掩饰的吗?”
锺夏想起之前对薛雨眠的要挟,轻轻摇了摇头。
“锺夏,我并不能教导你什麽,但是我希望你能靠自己的判断来成爲什麽样的人,交什麽样的朋友。如果你的朋友强迫你做什麽事,否则就不当你的朋友,那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锺梦鱼拿下锺夏头上的帽子,托住他的後颈将对方的额头抵上自己的,“人并不是不能说谎,但他可以决定自己该说什麽样的谎,我并不希望你变成一个随随便便满口无意义谎言的人。”
少年还是没有说话,鼻子里哼哼看来并不服气,态度却已经软化下来了,锺梦鱼站直身子拉住锺夏的手,说:“今天牵手回家吧,咱们好久没这麽亲近过了。”
她握得很紧,对方似乎觉得现在了还和姐姐牵手有点丢脸,松了握握了松,最後还是别别扭扭地回握过来了。
回到家的时候路人B正好在大厅,她背对着两人正在打电话,扭头瞧见姐弟俩回来,对着电话低语一声就给挂了。
“怎麽了?现在才回来?”她走上前弯腰搂住锺梦鱼,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斜眼看锺夏,“小兔崽子又惹事了?”
“关你屁事!”锺夏看着天敌搂住自己的姐姐,而姐姐又并没有挣脱的意思,心里气愤不过,猛地甩开牵着的手,赌气跑回自己的房间。
“抱歉,我会好好说他的。”锺梦鱼拉开路人B环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推着她的肩膀让她站好,“过去接他耽误了一点时间而已。抱歉让你等这麽久,我马上就去换衣服做饭。”
“没有,我也只是刚到家而已。”路人B明说并没有等他们,看了看锺擅自作下决定,“不用换衣服了,今天去外面吃吧。”
“诶?”锺梦鱼愣了一下,一是因爲路人B意外的晚归,二是因爲向来少有外食的她竟会主动提出去外面吃饭。她以爲是因爲自己耽误太久,急忙解释:“我可以在三十分锺之内准备好晚餐!”
路人B摆摆手表示不是这个意思:“最近太背了,待会去庙里吃斋菜。”她拍拍锺梦鱼的肩膀,让她去叫自己的弟弟,“去叫小兔崽子吧,告诉他不来就算了,过时不候。”
锺梦鱼对这两人的不对盘感到无奈,只好乖乖去做弟弟的思想工作。
井海提着新买的黑胶唱片打开家门就看见客厅里的白树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看电视,三俗的节目三流的主持人不知道多少线的小明星嘉宾,这样的场景看得他怒从心头起,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按掉了电视机的开关。
“你怎麽进来的?”他质问入侵者,脸色臭得像乡下的茅坑。
“从门那边进来的。”白树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在井海伸手过来抢之前又收了回去,“从今天起我就住这儿啦,弟弟。”
“滚回去!”井海没抢到钥匙,手挥空一把打翻了白树搁在茶几上的牛奶,滚烫的液体洒在白树的胸口沿着衬衣的布料散开,井海脑子一空直接揪起白树的领口往两边扯,绷开的扣子飞到地毯外在地砖上敲出啪嗒啪嗒的声音,爲了确保热牛奶没有渗进去他甚至扯掉了白树的胸罩。白皙的皮肤上红痕一片,但好歹没有烫出水泡,至少不会留疤。他呼出一口气站起来松了松自己的领口,妥协地让了步:“算了随便你,爱住就住。”
回神後仔细看眼前的人,还是被这狼藉的景象惊了一下,倾倒的玻璃杯,洒在地上的白色液体,大敞的领口,扔在地上的胸罩,袒露的胸部,以及白皙皮肤上的红痕,明明连白树的裸体都已经看过了的井海还是觉得这画面相当不堪,他拧眉脱掉外套扔在白树身上,语气意外地软化了一些:“去厨房往胸口抹点食用油,我这边没有烫伤膏。”说着把唱片在茶几上放好转身准备出门,“客厅待会我来收拾。”
白树有些意外井海对自己突然的软化态度,一时没反应过来,防盗门砰地带上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这才感受到了布料摩擦胸口带来的疼,她嘶了一声,拿开井海的外套整理好放在沙发边缘,没有照井海说的去厨房抹食用油反而回自己房间换了一件正好能避开伤处的低V背心,看着客厅的狼藉还是决定整理一下。
就在白树刚整理完挂好抹布的时候井海回来了,他皱眉看着整洁的客厅发问:“我不是说了我来收拾吗?”想来也得不到答案,便直接把手里的东西扔给白树後拿起唱片进了书房。白树接住塑料袋打开一看发现是一管烫伤膏,忍不住笑出来,专门跑去买这个,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善良得很。她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心想其实这种程度的伤根本用不上烫伤膏,放两天自然就会好了,不过难得这家夥这麽善待自己,还是用用吧。
她靠着沙发坐下打开烫伤膏正准备往身上擦,突然手机就响了,刚要按免提结果看到来电显示是限制号码,只好抽出一张抽纸擦掉手上的药膏再伸手接电话。通话时间不过短短几秒,却让她的心情産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不得搽药,她随手将刚才放在沙发上的井海的外套披上身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十几分锺後当她喘着粗气拉开包间的门,看见路人B只是坐在里面慢条斯理地吃着菜,旁边还坐着锺家姐弟就知道自己被耍了,“你在玩我吗?”
“谁敢玩白家大小姐啊?坐下吃菜。”路人B指指身边的空位,努努嘴示意她坐上去,又去夹了一筷子冬菇焖生菜。
“我吃过了,而且我比较爱吃肉。”白树用力揉了一把锺夏的头泄愤,不理会他的不满,走过去坐下来。
锺梦鱼对她笑了一下当是打过招呼,转头去安抚身边的弟弟。
“心情这麽差,我打扰你办事了?”路人B端碗喝汤,嘴上毫无顾忌地开黄腔,结果被锺梦鱼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一脚。
“差不多。”白树看自己确实穿得暧昧,也大大方方地承认,尽管实际情况根本相去甚远。
路人B勾住锺梦鱼的脚用腿夹住,也不顾她脸上的尴尬,还是一样百无禁忌:“没事,煮熟的鸭子不怕飞了,你下次补上。”
一旁扒饭的锺夏不懂桌下的暗潮汹涌也不懂桌上的低俗对谈,一脸莫名奇妙地看着这三个古怪的人。
白树耸耸肩表示与其陪你胡侃不如打打俄罗斯方块,说着真的掏出手机玩起了俄罗斯方块。
不多久饭局就结束了,锺梦鱼打了声招呼就先带着弟弟回了三人居住的陆家别馆,留下白树和路人B在空荡荡的包厢里大眼对小眼。
“说吧。”白树啪地合上手机,擡头看摸着肚子瘫靠在椅子上的路人B,“找我过来有什麽事。”
“都什麽年代了还用非智能翻盖机?”路人B再一次对白树的手机发表歧视言论之後才坐直了跟她说正经事,“帮我去查这个还有它背後的人。”说着将手机屏幕递给白树看,文档上面是一个公司的名字。“白大小姐私人权限大过天,骄横跋扈想查谁查谁,大家都知道。”
白树将名字记下来,之後就和路人B先後出了包厢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