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碧海青天 — 十六、第二最好不相识(二)

武帝刚到西京,又赶回来,梁倞很惴惴,萧国舅倒没什么,武帝只要遇到妹妹的事通常都是救火队员,来回跑两次不希奇。倒是妹妹与子容相见晕倒可能引来武帝别样的猜测,倒是件麻烦的事。

萧国舅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武帝一来,就气呼呼地丢下个重磅炸弹,“呼延红蕙不请自来,已经伤了两名京师守将。朕的国舅爷,你赶快把那女人弄得远远的!”

呼延红蕙人称“红蕙战姬”,是骁国第一高手,骁国皇帝达阚王的亲妹妹,也是唐王枫说的那个没有德行、不明事理的德明太子的亲姑姑。很多年前两国亲密时骁国的达阚王还助武帝夺下帝都西京,不过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后来两国开战,红蕙战姬是骁国的大帅,萧国舅是大梁的主帅,两国打了半年,达阚王提议停战,并结亲永缔两国之好,那结哪个亲呢,达阚王提议,把自己的妹妹红蕙嫁给萧国舅!

那消息那时真是轰动神州大地啊,但是,武帝竟在一天夜里收到了红蕙战姬送来的密信,信里只有六个字:萧氏兄妹有私!武帝看完杀了信使,烧了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国之间的仗就这样不打了,而那件亲事也再没人提起。

武帝到的时候萧倾蓉已经从晕厥中醒转,翠华山上只有一个医生,就是温谨之。温谨之只做了一件事,他用扎针用的金针在萧倾蓉十指上各扎了一针,挤出一滴鲜血,不多久,萧倾蓉就幽幽醒转。萧国舅安排好马车,把妹妹移到车里,先回西京,这山上不能再呆了,刚下了山,武帝的队伍就到了。

武帝一进来,先看到一张雌雄莫辨的小小少年的脸。“子容?”他记性好,天机峰上只远远看了一眼,但这孩子的五官模样与蓉蓉十分想像,只这么一想,他便明白了上官琏月那档子破事的来龙去脉。

“您是……皇上……姑爹?”萧子容不认识皇帝,见人穿着黄色的便服(皇帝的便服也是黄色啊),这么进了皇后姑姑的车里来也没人拦着,那……就是皇上罗!

“嗯。”武帝听着这称呼好笑,这是萧国舅教的?对也对,就是要打屁股。

“皇上姑爹,您别打我……”萧子容委委屈屈一副小模样,武帝大奇,这小丫头会读心么,怎么要打她屁股也知道,萧子容嘟嘟囔囔,把皇后姑姑被她一扑一抱弄晕了的事说了,武帝再逗一逗她,又知道了萧子遥安慰她没人会怪她,最多被爹爹打两记屁股的事。

“子容今年多大了。”武帝看了看他的皇后,萧倾蓉服了药刚刚入睡,他把萧子容抱到腿上,捏了捏少年,哦,是少女,一点点婴儿肥的圆润小脸,这撅嘴嘟囔说话的神情也像足了蓉蓉。

“我十四岁半啦。”萧子容大言不惭,武帝又记下萧国舅一笔,萧国舅明显是不打算把小女儿嫁给他任何一个儿子,连一点点宫廷的礼仪也不教导。不过大概是因为这是梁萧两家唯一一个女孩吧,也是蓉蓉的亲外甥女,他打心眼里的喜欢,什么礼仪称谓都免了吧,这女孩和男孩就是不一样啊,娇娇柔柔这么个孩子,他这么抱着,真怕一不小心摔了她,捏捏脸蛋,又怕手重给捏青了。

“父皇,儿臣接容容坐另一辆车吧。”梁王倞轻扣车壁。

“丫头,等你及笄,皇上姑爹会记得给你备一份大礼!”武帝又捏一捏萧子容小小圆圆的鼻头,萧子容搂了他颈,“扑”亲了一口。“哟!”武帝大笑,“叫皇上姑爹爹,朕包双份大礼!”

“谢谢皇上姑爹爹!”萧子容脆生生就叫,“呜!”武帝低头亲了她记脸蛋,把她抱给来接手的梁倞。

“倞儿,好好照顾子容。”武帝还破天荒叮嘱了大儿子,梁倞刚接下人,萧子容就从他马背上跳下去,找她父兄去了。“儿子谨记。”梁倞心里狂喜,应了声,拨转马头去追人了。

武帝放下帘子,发现萧倾蓉又醒了。“蓉蓉?心口疼?”武帝跪地捧她脸,一捧,满脸的泪。“那是哪不舒服?”武帝又问,萧倾蓉只是摇头。武帝对她,有的是耐性,从头问到脚,萧倾蓉终于开了口,“我是不是快死了?”她说。

“呸!呸!”武帝把不吉利先啐了,年前有一次向一直给她诊脉的太医询问她的病脉,一时不慎多说了句,说天机老人曾说她今年大劫,不巧被她听见半句,虽然后来他坚称她听错了,还指天发誓天机老人说的是另一人,萧倾蓉一直半信半疑,心事重重。

“你若不信,我挖地三尺也把鱼机子挖出来,压到你跟前对质!”武帝信誓旦旦,萧倾蓉懒懒地扯了个笑,鱼机子就是天机老人,已经绝迹世间十多年了。

“不要多想了,从明日起,上朝前我先送你去萧府,晚膳后我再接你回来,你想见谁,想做什么,我绝不会再阻拦。”武帝说。

他想通了,一直以来他总是不爽两兄妹相见,这十多年里,他虽然完完全全绝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但绝不了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思念。他是皇帝,从来只相信天命最高,天机老人的预言他其实并不相信,但是想想,如果那真是他最后拥有她的时光,他就悲痛到再不忍心,伤害她一丝一毫。

“谢谢你。”萧倾蓉在武帝硕大的头颅上轻吻了下,她现在已经懂了,从前哥哥坚持要她嫁吴王澈,因为他能在乱世中保护她,也愿在乐世里包容她,至少在这个时代,他是男人中的翘楚。哥哥把爱的奢望延续在了吴王澈身上,而她最终也选择了不辜负这份爱。

再说一行人回到西京城已是傍晚,武帝的车队回宫,萧家父子回萧府。萧国舅一踏进厅堂,就看到桌几上一张烫金请柬。

“德明太子设宴?今晚?”萧国舅打开请柬,上面赫然是自己的名字。

“噢,是,德明太子昨日送来的。”萧子遥猛地想起来。

“你怎么了?冒冒失失,心不在焉的。”萧国舅看了儿子一眼,早晨蓉蓉晕倒的事说到底是子遥太冒失,他关照过儿子,子容不知道内情,但蓉蓉却是明白的,十几年没见亲生女儿,一朝相见,怎么也得找个好时机,让她心里有个准备,他倒好,直接把妹妹推蓉蓉怀里,让她怎么受得了!

“这个德明太子还没觑见过皇帝,就直接设宴见我,不大好,万一让有心人抓住小辫子,又是一堆麻烦事。”萧国舅叫人研磨,打算写封委婉的信回绝。

“爹……我已经答应他了。”萧子遥却说。

萧国舅提了笔,扭头看他,就见萧子遥想说又不敢说一副样子,一双手攥得死紧,双手虎口的地方都抠得见了血。

“你听到什么了?说吧,说出来,才能向我求证啊。”萧国舅引导性地问他。

“爹……呼延德明……说他是我表哥……他还说……红蕙战姬……是……我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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