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公司後，我与宇馨联系，请她中午抽出时间见个面。半小时後她才回应，原文约莫是，我突如其来的邀约打乱她的工作日程，请我以後不要再草率，不过还是答应赴邀。我选定她公司附近的一间餐厅，提早五分钟到，没多久宇馨出现。我们先行点餐，安安静静吃饭，照旧等冷饮上了後才开始说话。因为比预定时间提早见面，她能说的不多，说了几件单调的事。
「好，换你说吧。」我回神，望着她已准备当聆听者，我也开口：「宇馨，我们结束交往吧。」
宇馨安静几秒，神情几乎没有变化：「说说看理由。」
「对不起，我昨天晚上跟其他女人上床，真的很抱歉。跟你结束不是准备跟她交往，我已不知道对方的下落，一方面我也没有资格继续跟你交往下去。」
宇馨安静许久，至少好几分钟，她应该还是有感觉，要不然不会这麽安静，许久她才说话：「我明白了，机构那里你会去注销吧，完成手续跟我说一声，我父母才能尽早替我安排。」
「是，我会处理妥当通知你，真的很抱歉。」
「那感谢你的招待，相处这段日子也非常谢谢你，祝你今天愉快。」宇馨站起身，我也连忙站起，与她伸手互握：「我也感谢你这段日子的包容，希望你早日找到好对象，再次跟你说对不起。」
我跟宇馨前後踏出餐厅，她没回头，很快消失在眼前。我伫立原处，抬头望着璀璨夺目的太阳，说不出此刻是什麽感觉，但我想起那个女人。她真的逃开了，我想去追她回来，可是没有她的吻，我不知道怎麽不顾一切。
照例晚上七点五分，我坐在吧台。怀明边洗杯子边望着我，却没说任何话，没有起头我不会有慾望想开口，於是静静喝酒。怀明接连叹了几声，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叹给我听，最终他用力甩了布，两手撑在吧台上，双眼直直盯着我。
「我先不问你昨晚开不开心，先告诉我，你没有因此跟宇馨分手吧？」
「分了，我明天会去注销。」
怀明站直身叉着腰，不知思索什麽，我只知道他脸色很难看，他生气时多会摆这张脸。我分得出程度，认识十几年还是有帮助。第一级还好，他会皱眉，这是规劝阶段，叹息声加剧；第二级严重一点了，怀明的双眼会微微抽搐，嗓音会加重；第三级再加强，胸膛会强烈起伏，肢体动作很明显，包括叉腰、指着我、唠叨，不过还没到破口大骂阶段；第四级就爆发了，嗓音会像雷电在我耳边响，眼珠会瞪着我不放。还好，怀明今晚只有三级程度，我还可以从容喝点酒。
但显然我目测错误，雷电般的吼声猝不及防劈了下来，我怔然望着怀明，他双眼已经瞪到不能再大。普通人的行为果然很难去分析确定，自以为了解熟悉，总有例外。匪夷所思。
「还好你没感觉，这样骂你的话我也不会心疼。接下来你想怎麽做，等那个女人再度来找你，还是再去机构重新安排对象？哑巴啦！再怎麽没感觉，也该知道要怎麽过日子！」
「不知道。」我的心咚咚作跳，不是很适应耳边有这麽大的声响。
「这就是你愿意换来的代价是不是？将好好的人生毁得一乾二净。女性无爱者的比例比男人低，你又不是不清楚。能等到的对象少之又少，你忘记等了多久才等到机构安排好对象给你，有多少像你这样的人孤独过一辈子！我从没对你这麽生气过，玩就算了，有必要毁掉自己的人生吗？」怀明骂得脸红耳赤。
我低头望着灩灩的酒色，嘴角不禁微笑：「但我至少活过。如果你在场就好了，我可以说一大堆我体会到的感觉给你听，请你帮我一块感觉，再重复说给我听。现在要我说，我已经无法形容，可是我记得她的样子，她好多表情，好美、好生动。」
「她哪里美了，顶多还算顺眼，宇馨比她美多了。」怀明仰头喷出口气，随即移近：「叶辰，我不是不为你开心，但这只是因为你突然能感觉，投注在她身上，以为自己喜欢她了。我这麽说吧，你吻她跟吻其他女人有什麽不一样？她是能让你持续几分钟，但其实吻她们的感觉没什麽不同对吧。如果你能区分她跟其他女人吻来完全不一样，那才是真正喜欢她，她在你心中才是特别的。没有这个特别，你付出的代价没有意义。」
我倏然抬头，有些茫然：「为什麽跟她昨晚说的话这麽相似，就是说她也怀疑我不是真的喜欢她？」
「因为我们懂感情，能区分。就算你言谈举止跟正常人一样，但面对复杂的感情，你充其量就是个婴儿。她也有良心，没趁你什麽都不懂迷惑你，所以才说这些话提醒，让你不用执着去想她，继续自己的人生。」怀明轻轻拍着我的头，叹气声不绝於耳，「有嚐到活过的滋味就好。去挽回你女友，没注销都来得及，好好把她哄回来，叶辰，这次一定要听我的。」
我垂眼，什麽感觉都没有，只是想到她说的下次只是敷衍，心头隐隐不开心。怀明突如其来在我脸上磨蹭，一张大手揉着我的脸，我莫名看着他，怀明语气焦急：「你还好吧，怎麽忽然哭了，你竟然在哭？」
我不作声，摸着自己的脸，沾到了水，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泪。是什麽触动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