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熬过十八岁那年的大劫，或许她的一生能够有所转化……」
那低沉的嗓音依稀回荡於耳畔，一次又一次、就像是为了要深深映入我的脑海。
睁开眼，眼前是我最熟悉的房间。
我渐渐回过神，涌上来的是纳闷与不安。
我想，在自己十八岁生日当天梦到这麽久远的事情，虽形容成不吉利太难听，却有一点那样的感觉。
呆愣好几秒，我往身旁的闹钟一看──夭寿！竟然快十一点了！
死定了完蛋了！我哪一天睡过头都不要紧！怎麽偏偏是今天！
我立刻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打开翻阅，发现有十几通未接来电……全是若舒姐打来的。
我迟疑了半晌，僵硬地播通电话给她──
「……」
「……呃，喂……」我声调微颤。
「黎慕情！今天到底谁生日啊！」随即电话的另一端开始朝我炮轰。
「……」我默默无语，任她骂了几句，没回话。
虽然有点哀怨，但若是回嘴绝对会更加没完没了，我太清楚她的个性了。
我叫黎慕情，由於父母在我三岁时就离婚了，所以我对於父亲几乎没有记忆，除了知道他是日本人以外，别无其他。
生长於单亲家庭的我，和母亲情同姐妹；除此之外，和我感情最好的就是若舒姐了。
何若舒──我的表姐，只大我两岁，却是高人气的歌手，甚至还出过书。她以优异的成绩跳级至高中，又比同龄的人更早毕业於大学的戏剧系，根本就是个无可挑剔的才女、也是个美女。就是暴力了点。
而我呢，今年刚考上日文科，成绩普普。虽也喜欢唱歌，唱功却不如若舒姐，最称得上出众的才艺就是我会弹琵琶、唱诗曲、舞剑，这些现代人不怎麽学的东西，我倒是非常精通。
……有时候总觉得，那就像是我前辈子就已经会了的技艺似的。
……
「你有没有在听啊？我、在、你、家、楼、下、等、你、了、欸！」又是一句。我这才被唤回思绪，突然发现自己根本神游去了，这後果可不好啊……
「我、我马上下去了，等我一下！」听见她咬牙切齿的语气，我不敢再迟疑，宁愿跑楼梯而跌死，也不要惹上她而惨死。
冲下楼、开了门，我看见的是两个人。一个是若舒姐，另一个是她的男朋友──程奂谦。
若舒姐蹙着眉，脸上的表情还是不悦，貌似等我很久了。
我头低低的，见到她的喜悦也不敢摆在脸上。因为这时若是笑了只会显得更欠揍。
「舒舒。」僵持了会儿，程奂谦以一贯沉稳的声音启齿。用眼神朝我一视，但我不明所以。
「喔！对吼！」若舒姐看见他的眼神，随即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而精致的礼盒。
「喏，生日礼物。」她递给我，扬起一抹浅笑。
我有些愣住，接过礼物，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笑着道谢，「谢谢你！若舒姐！」
「不客气！好了，该走了！」她抚了下我的头，牵起我的手和程奂谦一起走向停在门口的高级跑车。
「……去哪？」我问。
「帮你庆生啊！你到底是睡傻了还是痴呆了啊？」若舒姐依旧没停下脚步，一边拖着我一边念着。
「……哦。」我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只见她无奈地摇头叹息，我脸上泛起微烫。
我从小就是这样，坐车下错站、走路常常撞到东西；东西明明在手上却还四处翻找……我那些糗得要死的事蹟，七天七夜也说不完。
因此打从我有记忆以来，「笨蛋」几乎成了我的绰号。
「对了，我妈呢？」我回忆完那些羞愧的事情之後，忽然想到这一个问题。
「大姊，为什麽你能连自己的妈妈都遗忘掉……她好像已经料到你会睡过头，所以先去挑礼物了啦！」若舒姐哭笑不得的反应让我脸颊更烫了。
等下，为什麽我隐约听到程奂谦的窃笑声？
机车啊！连你都笑我！
※
约莫半个小时的车程，我们抵达一间知名的高级牛排馆。
唔喔，吃真好！有一个有钱的姐夫果然很不错！
「小情，我们先进去吧！」若舒姐拉我下车，表情像是比我更期待吃到牛排。
下车後，走没几步，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让我支持不住身体……往若舒姐倒去。
咦……贫血吗？
忽然，有种画面出现在我脑海中──
军帐中，有着窈窕身姿的女子和一名身穿铠甲的男子深拥彼此，默默无语。
但我看不清楚容貌。
而他们之间的静谧，就像是……在享受仅存的时间。我不自觉地想。
……不晓得过了多久，女子忽然睁眼，眼神中流露出决心，手朝男子的腰间伸去──将其佩剑夺下，起身退至他伸手不及之处。
「大王，姬儿要先离开了，希望大王别怪我。」名为姬儿的女子，声音里饱含着满满的痛苦，两行泪又再流下。
为什麽当我看到这一幕，胸口会那麽痛、那麽闷……那麽窒息？
「姬儿！快放下佩剑！」那名大王语气中是满满的着急、以及对她的眷恋与疼惜。他欲要接近她，却眼见她将佩剑放上颈部。
「对不住……若有来世，我等你……大王……」她的神情饱含挣扎，最後扬起一抹惨澹的笑容。
「我爱你。」
语毕，名为「姬儿」的女子，手中刀刃一划，血溅出──
「……不！」男子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搂进怀里，发出失去冷静的嘶吼。
「姬儿……姬儿……」他痛哭失声，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逐渐没了血色的颊上，而她的脸上，却挂着幸福的微笑。
……尽管，还掺杂遗憾。
紧接而来的是一片黑暗，无论脑袋或眼前，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我依然感受得到胸口残留着阵痛……怪了，这和我以往贫血昏过去的感觉怎麽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