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头的艳阳很大,况晟亦一阵头晕目眩的,有点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他抵着自己的额头,晕眩的感觉阵阵传来,忽然胃里一阵翻搅,他连压住自己的胸口,才免於把今天早上吃的东西吐出来的窘境。
「妈的……」
况晟亦忍不住低声咒骂着。今年肯定是犯太岁了,不过就是跟平常一样再正常不过的早晨,咬着吐司面包赶在离迟到只剩五分钟的时间出门,如往常一样骑着他的那台脚踏车飙着,还出奇的乖,连红灯都没闯,倒一头给一台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车给撞得莫名其妙。
撞了那一下他都给撞晕了,整个人弹飞了出去,一阵天旋地转,他什麽也看不清,等他清楚了些时就现在这时候了。
手下意识地往旁边摸了几下,那应该要触碰到的冰冷铁品触感一点也没有,这下可好,连脚踏车都不知道都给撞哪去了,学校大概是去不成了吧。
也罢,反正他从来不是个好学生,翘课这事也没少做过,多这一天也无妨。
况晟亦臭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全身骨头像是松散似的疼痛,他啧了声,忍着疼痛硬是站了起来,没想到一站起来,就看到一台引擎盖撞地都有些凹陷的车现在眼前。
火气瞬间窜了上来,况晟亦瞪的眼睛几乎要喷火。
好啊,给老子撞得七荤八素的,现在还好好的在这,连个道歉也没有,不好好教训一下,就实在太对不起自己的拳头了。
况晟亦磨了磨拳头脸色不善的往那台车的驾驶座走过去,才一过去,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睡死在驾驶座上,身上还飘来阵阵酒气。
妈的,原来还是个酒驾?
「喂!」况晟亦甩了那人一巴掌,再揪住他的领子把人提了起来,从那没关的窗户拉了出来,「死肥仔,醒来!」
那中年男子像是完全睡死了般,被况晟亦这样提了起来还完全没感觉,况晟亦连狠甩了那人好几个巴掌,力道大到那人脸上几乎都肿了起来,那中年男子才皱着眉微微的撑开了眼。
「……你是谁?」那中年大叔一脸没睡醒的模样,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眼神这个男人皮肤很白晰,脸蛋也很清秀,身高虽不矮但可以看出完全不是壮硕型的,虽称不上娇弱的模样,但绝对称不上man。
但此时这人脸上却挂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与他那极度不符合外表的狠劲。
「我是谁?」况晟亦冷笑的把人拉了出来,摔到了地上,一脚踩上了他的背脊,脚狠狠的扭了几下,「你最好记住我是谁,不然下回你爹娘见了你认不出来,那就别怪我下手狠了。」
话才说完,中年男子就感觉到一个猛力撞到自己的背脊,从後头狠狠地撞上了柏油路,痛的他五脏六腑都要挤出来了。
没想到这才是个起头,那男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又提着领子把他拉了起来,一个拳头又猛猛的往他身上砸去,他几乎都能听到骨头咖咖的声音了。
「妈的,哪来的小白脸!」中年男子再一次被摔到地上後,气的抡起拳头就要往况晟亦身上打去,想不到那小白脸白白净净的,身手倒挺矫健,遇到他的拳头不闪也不躲,一整个接了下来,还反手一扭,把他的手凹到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痛的那中年男子开始唉唉大叫。
「还没有人敢说过我是小白脸。」况晟亦笑得可怕,反手又用力一扭,又是一声惨叫,「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後一个。」
「看你长那样子,还没人说过,肯定瞎眼的啊。」中年男子仍大喊着,被身後那男人再用力一扭,连忙声声哀求:「好好好……大爷,是我狗眼了,求您高抬贵手,别再扭了,手要断了啊。」
「断了最好,省的再开那台破车危害人类。」况晟亦把中年男子的另一只手也拉了过来,两只交叠在一起扭出了一个超乎人体工学的动作,疼的那人是连声哀号,他靠到那人的耳边,冷笑着:「怎麽样,被『小白脸』压制住的感觉爽吗?」
「不是不是,怎麽会是小白脸,这麽大器的模样怎麽会是小白脸……求您放手啊,再扭就真的要断了!」中年男子哀到嗓子都变调了,他是真的没料到这看起来白白净净的男人力气会这麽大。
况晟亦哼了声,手一提再一次把那中年男人甩了出去,那男人刚好撞上了电线杆,发出碰的一声巨大声响。顺手把路边的小石子捡起来往他身上扔去,那石子不大却很锐利,加上他的手劲很大,光这样扔出去就在那男人身上画出一道血痕。
原本就想这样就走了,但想想好像不太对,况晟亦又走了回来,一把拎起那中年男子的领子,「喂,赔钱!」
「什、什麽?」中年男子欲哭无泪,不知哪遇到的一个流氓,揍了人就算了还跟他要钱?「你、你打了泄愤就算了吧……」
「哪有这回事?你撞了我,以为让我打个几拳就当没发生了?」况晟亦的手提紧了紧,中年男子被他拉到几乎无法呼吸,只好勉勉强强应和着:「好好好,你想要多少,我赔给你就是了。」
中年男子从没想过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打输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男人就算了,还被对方像讨债似的威胁着,简直就是自尊扫地了,尤其对方年纪明显比他小的多,被这麽一个晚辈这样乎弄着,他根本连面子这东西是啥都不知道了。
况晟亦想了想,忽然扬起了些嘴角,「十万就行。」
他这阵子恰巧想买台大点的机车,这笔钱来的刚刚好。
「十万?!你狮子大开口啊?!」中年男子忍不住大喊了出来,果然领子又被嘞紧了些,他才赶紧放下些态度说:「松点松点……打个商量,五万行不行?」
「太少。」一口否决。
「六万?」
衣领再次被提紧。
「……七万?」
衣领已经紧绷到极限。
「九万吧……」
况晟亦看了看他,露出个笑容,放下人,「成交。」
中年男子一边数着钱,确认好数量後,不甘不愿地把钱递给眼前这个脸白净的几乎像书生的「流氓」,一边在心里猛乍乍骂着,把眼前这笑面虎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遍。
况晟亦拿了钱心情倒好了,也不跟那中年男子计较了,心情愉悦地哼着歌直接离开。
中年男子看着况晟亦的背影,一边小声骂着:「这年头的小白脸都不可信了……」
原本想回头来找找自己不知沦落到哪去的书包,却在附近走来走去仍找不到半个影,况晟亦有些纳闷地抓了抓头,他书包里是没几本书,但至少里头还有些杂志扑克牌什麽的,总不会受了这样大的撞击,里头东西什麽也没掉吧?
前後又兜了附近几条街几次,确定什麽玩意儿也没看到,倒是让他看到了一个有点奇怪的东西。
一箱化妆包。
拉链打开,里头不外乎是女性用的那些口红睫毛膏什麽的,还有眼影粉底一应俱全,活生生的就是个女人的随身包掉了,但很奇怪的是,这东西落在他刚刚起来的地方很近。
可以说,几乎就在他隔壁。
里头的东西非常齐全,不过都是开盒使用过的,显示这东西主人平常是很常用的,基本上应该不会离身,所以会掉在这里这件事本身就非常诡异,况且这麽大包的东西要没察觉掉了神经是要粗到哪个地步。
况晟亦奇怪的四处张望着,确定从刚刚到现在的确没有任何女人经过这条街,这里是巷弄内了,路道很窄,只要有人经过他肯定看得到的。
这化妆包到底从哪来的?
无限个疑惑在况晟亦的脑中窜着,忽然一个有些痛苦的呻吟声从隔壁巷子传了过来,况晟亦皱了皱眉,看了一下手上的化妆包,挣扎了一下,决定拎着这东西过去查看一下。
有可能是刚那死酒鬼不只撞到他一个人,可能意外地也撞到了一个女人,她飞了出去,化妆包也跟着丢了,所以东西才会在这。
而他的书包也不见了,可能也是随着一个撞击飞到了其他地方,也许因为撞击力道太大飞的远了,他才会绕来绕去都找不到。
这样一切就合理了。
待况晟亦拎着那化妆包走到那巷子内时,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到直接骂了声干。
一个少年仰卧在地上,他的身高很高,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手臂上有个明显的几何刺青,身上满满的都是擦伤,还带有了些血渍,旁边还有个书包,里头东西散落一地,铅笔盒杂志扑克牌象棋,什麽都有,就是没有教科书。
那少年眯着眼不停的发出像是梦呓的呻吟声,看起来很痛苦,意识不太清楚的模样,那流血的手在地上抓来抓去的,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一点痛苦。
况晟亦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的少年,感觉大脑一片混乱。
眼前的这个人他非常熟悉,每天早上起来刷牙看镜子的时候都会见到的。
忽然一阵光线反射过来,况晟亦下意识的半眯起眼,忽然发现自己的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戒,上头镶嵌了个大小适中的钻石。
况晟亦从来不戴手环戒指那些玩意儿的,一来他经常跟人动手,那些东西挂在那晃啊晃的根本不方便,二来他一直觉得会带这些东西在身上的,肯定是个娘气的男人。
但现在这个戒指就好端端的戴在自己手上,而且那戒环跟自己的手指大小适中,一点缝隙也没有,完全就像是为自己量身订做似的。
靠……这到底怎麽回事?
况晟亦再怎麽迟钝也嗅出了点不对劲的味道,他看了眼还倒在地上看起来意识不清的少年一眼,咬了咬牙,突然跑开。
巷弄内很多那种停靠在路边的车子,况晟亦随便跑到了一台旁边,那车窗玻璃隐隐约约的倒映出他的模样,用手把那有些脏的镜面擦了擦,那景象更加清楚了。
从镜面反射出来的是一个皮肤白皙,五官端正清秀,箭眉之间完全感受不到丁点厉气,看起来几乎完全可以说是个小白脸的男人……
突然意识到刚刚那个酒鬼为什麽会叫他小白脸了,这张白白净净的脸他看了肯定也是骂小白脸的,五官这麽秀气撇开不谈,那巴掌大的脸蛋大小根本就是女人才有的,要不是这男人的身高够高,发型是短的,况晟亦肯定也是把他误作女人看的。
攅了攅拳头,况晟亦心里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望了刚刚跑过来的方向一眼,况晟亦没多加犹豫,一个转身就往刚刚那少年倒的方向跑了回去。
程沁觉得全身都像是在叫嚣般的疼痛,尤其额头上有什麽液体一直流下来挡住他的视线,让他眼睛想张开都有困难。
下意识地想用手抹掉眼睛上的不明液体,但手才一动,就感觉被什麽如千斤般的东西抵住动也没办法动,重的连想抬起手指头都有困难。
没办法用手擦掉,只好动自己的头,程沁低下头想把液体擦到衣服上,但头才一低,那股晕眩感就扑天盖地的袭了过来,他一时没稳住,就直接的面朝下的撞了下去。
这强烈的疼痛感自脸上传过来,程沁可以说是完全清醒了,他咬着牙缓缓地抬起头,张开眼睛想看清楚附近的状况。
附近的环境他很陌生,周围的房舍一连排的盖得很整齐,看的出来是个住宅区,但他完全没印象有来过这个地方。
程沁皱着眉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仔细想清楚今天早上的整个经过。
今天早上有个阿嬷要出殡,葬仪社已经跟他约好了时间,约早上七点到达家属家里替阿嬷上妆整理仪容,因为出殡这件事完全是要照流程跑的,也早就算好了良辰吉日,基本上时间是完全耽误不得的,所以一般跟家属讲好的时间他都会提早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出门,以免上妆有什麽问题耽搁了。
一般要出殡前都会提早一小时从冰柜拿出来先退冰,也有前一天就先拿出来的,但夏天怕屍体腐烂一般都不会这麽做。先提早拿出来退冰就是怕妆容上不去,万一没退完全屍体会一直出水,上妆後很容易花掉,要一直不停的重复补妆,对他们和家属来说都会非常麻烦。
原本是前一天就要提早先去家属家里替阿嬷上妆的,但家属说阿嬷生前本来就讨厌这些化妆品类的东西,非到必要的状况就不要在她脸上涂涂抹抹了,但屍体的脸色难免比较差的,在人生的最後一程家属还是希望阿嬷的走的漂漂亮亮,於是要求程沁隔天早上早点来补妆就可以了。
打定了时间,程沁前一天就把专门替往生者上妆的化妆品工具准备好,封进他专门来放化妆品的化妆包里面,於是在今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了门往家属家里的方向过去。
就在他快抵达家属家里的路口时,突然一台小货车莫名其妙的从另一头的巷子钻了出来,看也没看就冲了过去,他一时反应不及,迎头撞了上去。
他很确定自己弹了出去,力道还不小,但不知道撞到了什麽东西让他缓冲了一下,没直接弹到地上去,不然他肯定当场头破血流的。
後面的情况他记不太清楚了,只觉得头很晕很晕,视线都看不清楚了,然後身体突然一阵绞痛,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一瞬间让他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人就在这里了,场景完全和他昏倒前变了个样。
奇怪,这到底怎麽了,难道他被移动过了?
就在程沁满头疑惑的时候,突然一个强大的力道从他衣领处拉了起来,他几乎整个人被提了起来,来者一脸凶狠,杀气腾腾的,一开口就是不友善的语气。
「说,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