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过去,复生避忌着再见毛忧,全神贯注在工作上。何有求颇为欣慰,以为复生经历整董镇的教训已然脱胎换骨,却不知他别有心思。只是复生怎麽也没想到,他虽是按捺自己不去管这种念头,但感觉却快速发芽茁壮,只要一空闲,脑里就塞满毛忧。复生发现自己突然像sky了,为情开始感到犹豫慌乱,原来喜欢不能追的女人是这种感觉。
想起sky,复生隐约记得他说过要面对痛苦,就该走进痛苦,这是不是表示想化下这种感觉,也得鼓起勇气面对毛忧?
带着这股盘算,复生二度下了地府,他远远见到毛忧忙碌的身影,心中霎时充塞着满满的欢欣,好似能望她一眼已是幸福无比。陡然间复生连连摇头,赶忙将感觉逼出去,他就是来化掉这股莫名其妙生出的感觉,怎能因为见到毛忧,就把决定抹除得烟消云散。
复生缓缓走近毛忧身边,没开口说话,毛忧瞧他一眼,迳自忙碌:「我现在很忙,有话晚点说。」
「我知道,所以我没说话啊。」
「真乖,果然懂事多了。」毛忧笑了笑,复生一听,欣喜抬起下巴,就冲毛忧这句夸赞──不对,这麽开心做什麽?
复生安静等在一旁,不断见毛忧重复做着相同的事,单调无比,见了一会儿,他自动替毛忧盛汤,碗碗递过去。毛忧赏他一记欣慰的眼神,似乎夸赞复生的乖巧。
复生做得更加起劲,那排长龙越发行进得迅速,就快能收工。突如其来,一只鬼莫名打翻忘魂汤,激动得逃跑,鬼吏全奔来团团围住,那只鬼又骇又颤,冷不妨将毛忧挟了过去。
「你们别过来,我不要轮回畜道,我不要!」那只鬼挟毛忧退了几步,复生又惊又怒,眼中像是望不见旁人,直直往毛忧身前走去:「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掐死她。」
复生来到毛忧身前,伸手将那只鬼手紧紧抓住,使力扳开,毛忧趁隙逃出。见毛忧逃了,复生怒火难消,换了手掐着那只鬼的脖子,高高举起,那鬼吓得吊在空中的双脚频打抖:「你到底是什麽人……」
复生离魂下来,寻常的鬼根本比不及他身中带着满满的阳气,他是生魂,那只鬼当然奈何不了他。
「复生,够了,快放他下来,鬼差还得押他去投胎。」毛忧连忙奔去拉扯复生的手。
复生望了一眼毛忧,才忿忿将那只鬼往鬼差之处扔去,立时就无数枪茅对着那只鬼。复生昂首站在那只鬼面前,厉声道:「我堂堂茅山掌门,你竟然有眼无珠,敢在我面前放肆,想死?」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大人有大量……」那只鬼频频哀求。
毛忧赶忙拉开复生,急急对鬼差道:「好了,你们快将他押走。」
复生倏然间甩开毛忧的手,往回走了几步,冷背招呼。毛忧跟着过来,不明所以,安抚道:「你怎麽了,是不是被这景象吓到了?这没什麽,时时都会遇到,没有几个人能甘心受劫……」
「时时都会遇到?」复生蓦地转过身,勃然大怒,「你为什麽能说得像家常便饭似的?」
「你到底怎麽了?」毛忧微微诧异。
复生望紧她,没一会儿气冲冲掉头离开:「我先回去了。」
复生睁开眼来,坐在床边怒火难消。他还以为毛忧在地府很安全,若不是恰巧遇上这回事,都不晓得她是拿命在搏。毛忧的鬼气已经不比其他死神,若遇上一只凶恶的鬼又挟住她,自己却不在身边,毛忧岂不是魂失生机?不行,他一定要保住毛忧的安全,最好传出风声去,让那些鬼知道自己时时会去坐镇,省得他们又想放肆。
复生去地府越发勤了,原本是每隔几天,现在是每日下去好几回,他知道地府时辰长,下去地心安理得。似乎一天见不到毛忧就睡不好觉,复生再不想化掉那股感觉,他清楚知道是什麽,比其他女人来得强烈,那是爱恋。明明熟悉非常,可又像头一回品味,复生沉浸在这股爱恋,陶醉在毛忧给他全新的感受,每一天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复生想自己可以与毛忧这样相处,至於往後他就不愿想了,过一天算一天。
四个多月来,醧忘台不时传来笑声,复生拼足心思逗毛忧笑,聆听她说心底话。他知道毛忧在地府的日子过得孤寂,而且是无尽无期,所以他必须要让毛忧开心,完全忘忧。
有时黑影也会找来与复生熟稔的几名死神前去加入谈话,毛忧处在偏远的醧忘台,难有死神会特意前来找她攀谈,即便与黑影相熟,也因忙碌极少见上几回。毛忧逐渐感到自己不再孤单,只是不知为何,心中隐隐开始不安,有时瞧见复生望着她的神情,她就感觉不妥,连忙闪避目光接触,暗暗寻思复生是否来地府过勤了。
复生的不对劲也让何有求逐渐起疑,他和颜日诚都有察觉,复生肯定是恋爱了,但诡异地,复生这几个月来根本就没出门约会过,那个女人会是谁?何有求的不安逐日扩大,复生恋爱不足为怪,但这次不同了,大大的不同……
这日,复生结束案子踏着欢欣的步伐急急想赶回天逸堂,途经一家珠宝店,把他的双脚又勾了回来。他凑头瞧着橱窗里那条链子,是一条水滴状的蓝宝石坠,晶莹剔透,若能戴在毛忧颈上一定会更显风采。复生向来不送女人这类东西,在他心中早已认定,送链子、戒指这些就是套上的用意,若是以前他绝不会让女人萌生这念头,但毛忧不同,他不仅想套上更想霸占。
他兴冲冲走进店舖,乾脆指着那条链子,眉头不皱就付钱。走出店外,复生喜孜孜再打开盒子瞧,早是想像毛忧戴着项链的画面,随即小心收进口袋,迫不及待赶回去。
回到天逸堂,复生快速向何有求回报,听师父夸赞几声後,就寻说词藉口返家。何有求见他离开,容色已肃,约莫等了十分钟,立即站了起来。颜日诚赶忙只手拦下,为难道:「师兄,一定要这麽做吗?这对他不好交代。」
何有求厉道:「风声已经从地府传出来了,不这麽做还能怎麽做?如果没有当场逮到他,他一定会藉词狡辩,我就是要逼他亲口承认!」
回到家中,月甄忧心迎前,见丈夫满脸不欢,急急挡在前头好言相劝:「有求,别这麽做,总是要留点面子给复生。我怕这麽逼他,反而会把他逼走。」
「宁可把他逼走,也绝不让他做下无法挽回的事。」何有求说得斩钉截铁,颜日诚兄妹郁苦互望彼此,已无法阻止。
复生回到房中,将蓝宝石与符放在盆里烧了,很快符纸烧尽,他才将项链用符包住收回盒里,谨慎放进口袋,又前往地府。毛忧见他来了,微微一笑,神色不如往昔开心,再不理会只迳自做事。
复生耐心等候,好容易才见毛忧完成手边的事,就开心将她拉到一旁的三生石,按住她肩头坐下,笑道:「毛忧,我有件东西要送你。」
毛忧无奈一笑:「你怎麽花样这麽多,肯定又是你随便做出的乱七八糟的玩意。」
「不是,你等着。」复生从口袋拿出绒盒来,满怀笑意在她眼前掀开,「很漂亮吧。我原本要回家了,就因为这链子太漂亮又把我吸引回来,如果戴在你身上一定更好看。」
毛忧暗暗慌乱:「干嘛好好的送东西给我?」
「送就送,哪有什麽理由,先戴上就是,我帮你。」复生将项链取出,自做主张替毛忧戴上,动作虽是轻柔,却散发强烈的不容推拒。毛忧感到他的气息就在颈边,心中的不安也加倍放大,焦慌想着他应当明白两人的不同,这种示好肯定只是交情,复生是学道的,绝不可能违逆师门戒律。一会儿,复生往她身前一站,细细瞧她,神情很是开心,「果然,我的眼光不错,真的很配你。」
毛忧低头勾起那蓝宝石坠瞧着,知道价值不斐,少说也要万把块,实在太贵重。她想委婉推拒,这时抬头一见到复生的双眼,心中登时惊诧。双眼的柔情似水,逐波涟漪,透过复生的双瞳,她几乎已可以感觉到自己漂浮在那双涟漪里,她熟悉那种眼神,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