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y离开聚会,却是来到灵灵堂,他仍是想着恶斗德古拉那一事,很明显就算与复生联手依然没有战胜的机会。毛马两位先人虽说负伤回来,却能致德古拉百年间没法作恶,究竟是怎麽办到。他又想起天涯,明明刺中德古拉的心脏,剑灵却在那时关闭,良机骤失,彷佛是在埋怨他当下只想着儿女私情。
伏魔剑在无情无爱的马家女人手里两千多年,除了正气,似乎再容不下别的,难道马家两千多年的祖训也能引剑灵无情?sky长长叹了,伏魔剑不好握,即使他握了这些年,也好似从没真正把它握在手里,如果剑灵有心,是不是也会鄙屑他不如历代前人,不堪大任。
sky再度取出师父早前传给他的天相密录,这时忽然想及德古拉嘲讽马家神龙一话,心中蓦地气愤。他没缘分亲眼见识当年毛马先人如何联手驱退德古拉,但马家神龙绝无可能任他如此小觑,德古拉突然提及神龙,未必是讥讽,应当是心有顾忌,毛马能联手重创他,关键可能就是神龙。
sky读阅着,一会儿求知若渴的心又勾出来,急急摊平书:「马家的驭龙九字真言我清楚,不过我却没有放心思在後头的策龙之术,没有神龙,我便连这些都不屑一顾,真是惭愧。伏魔金龙、九星连环镇、龙啸九天、焰焰龙雷……这几十条咒术都得要有神龙才能施展,会不会就是先人能驱退德古拉的原因?」
「降龙术?」sky急急抬脸,眼珠转溜不停,随即急切往下翻看。这上头详解的是当年马家创派祖师如何收伏神龙之咒,包括寻得龙脉,日月星象之隐兆,举凡现今大地所能觅出之龙穴多是神龙曾福泽之地,未必有龙,要找出神龙就不能被眼前龙脉所蔽,sky心中顿时激昂,「我怎麽可以因为没有神龙就漠视前人的智慧,亏我将这些背得滚瓜烂熟,却不曾去想办法重行施展。驱魔龙族──既是龙族,就要有龙!」
sky激动一笑,脑中虽还没有确切的想法,但心中已扬起一股非做不可的急迫。此时况天佑夫妻上得灵灵堂,见他埋头读书,便轻声走近,sky听闻脚步,忙抬头一瞧,笑道:「师父,你们怎麽上楼了?」
况天佑笑道:「复生跟你前後离开,聚会就少了点热闹。复生不用提了,肯定是藉机与毛忧独处,你又是怎麽回事?你师父觉得你怪怪的,所以我们就上楼瞧瞧你。」
「是不是跟德古拉一事有关?」马小玲直接了当。
sky站了起来,轻声叹笑,随即请师父二人同他往厅堂一坐,才道:「只是觉得自己的道术并非如此深厚,我们都没料到德古拉竟是盘古。这一战,复生牺牲了,虽然天涯已经手刃德古拉,但我们也不算胜利。」
马小玲慰道:「别想太多,事事难以预料,不能全将结果揽在肩上。复生再度成为殭屍虽不是件好事,但对他而言或许也是一次契机,只要他开心,我们也不必在他面前表现伤痛,这样只会让他难受。」
「小玲说得没错,有得必有失。复生躲过轮回畜道,换来的是殭屍不灭不尽的煎熬,庆幸的是他这回心有所恋,肯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为无尽的孤寂而苦。」况天佑也深为感慨。
sky不发一语,只应和着轻轻点头,想天涯也是殭屍,自己却是普通人,若真不顾一切去追寻她的心,往後轮回天涯又该怎麽办。复生能安心与毛忧在一起,又何尝不是因为毛忧与他同受无尽之苦,两人眼前没有终点,处境相同,於是才能携手结伴,但自己又能有什麽作为。sky想着很是伤苦,他不敢追求也难以放下,可悲的还是天涯心中无他,难道注定与天涯没有交集的机会?
马小玲见他沉思,叹道:「不用为复生难过,他的机遇不是寻常能求,能有这种结果已是最好的造化。我现在只担心两个孩子,天棠暂时还不用烦恼,但天涯已经大了,总会面临情爱,她如果爱上了人,将来又该怎承受失去的痛苦?」
「小玲,成为殭屍不是我们愿意,对两个孩子更是,他们总有一天会嚐到这个苦。」况天佑好言安慰。sky心头甚苦,他千肯万肯只求陪天涯一段。
马小玲愁道:「如果要见他们受这种苦,还不如别让他们遇上。天佑,我还不是殭屍时,你心中何尝不苦不怕,怕失去我自己又堕入无尽孤寂。天涯有我的狂性,失去深爱的人,她一定会失控,要在世上找到如你我之人,太难了。」
sky忙道:「师父,你这麽做跟马家先人又有什麽不一样?因为天命,马家女人断情绝爱,你现在又因为天涯是殭屍,再度想强加压力给她,她未嚐情爱就先苦,难道对天涯公平吗?」
马小玲紧紧瞧着sky,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凝重道:「难道我们为了想让天涯开心,就逼迫另外一个人不开心吗?如果有人爱上天涯,我已经可以想像到未来是什麽样子。」
「也许,天涯会遇见同师父一样不惧她身分的人……」sky心中急切。
况天佑摇摇头:「我可以理解小玲的想法,当初我也是这般不敢爱。我几度私心想将你师父咬成殭屍,只求生生世世在一起,我坚持到最後都没敢咬她,就是冲自己嚐过煎熬的苦,如果不是有这个机遇,我现在一定仍在承受失去小玲的痛。要找到像你师父那样的人太难了,人心易变,我们根本不能乐观去看待天涯的未来。」
sky急道:「肯定会有人愿意生生世世陪伴天涯,我们不能就这麽抹煞希望。」
马小玲苦笑:「好啊,哪天等你帮天涯找到那个人,就帮我问他,要爱天涯这一世然後舍下让她世世皆苦,还是愿意嚐一回当殭屍的折磨,永无翻身之日?只要他肯,我立即就可以将他咬成殭屍,如果他想妄悖天理。」
「师父的意思是?」sky怔住了。
马小玲面无表情:「我的意思是,人生在世注定有许多不能妄悖的事,不管再不舍都不能逆天行事,天涯狂性难除,如果让她嚐到情爱之味,她肯定会逆天悖求。不是每一件事都能用长生解决,生离死别是世人必经阶段,这是天道,我跟天佑逆天因而才得忍受煎熬,如果可以选择,我们都不愿长生。一时的激情可以让人做下许多糊涂事,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两个孩子尽早认清自己的处境。」
况天佑郑重道:「sky,你作为天涯的叔叔,不管你有多宠溺她,在这点上你要比她拿捏分寸,帮我们为天涯化解不必要的苦。我们身为长辈,注定为孩子先担下苦楚,即使不被谅解,也只能狠心。」
「也就是说,我必须要以叔叔的身分去限制她,锁着她,然後冷眼旁观她的孤寂是吗?」sky眼下知悉师父二人存着这股心思,也深深感觉到自己被锁在碰触不到天涯的世界里。
马小玲知悉他心疼,苦道:「自天涯打小起,你就陪着我们一起管教,我们的忧虑你应当清楚,再不舍也只能这麽做。就当这是我们的恳求,她听你的话,如果真避免不了,你当她叔叔的就帮着我们多劝几句。老实说,我真忍受不了天涯会被任何一个男人所伤,就算她爱上的是你,我也没办法接受,尽管你是最有可能接受天涯的人,但还是会有放下她的一天,更何况是那些无法接受天涯身分的人呢。」
sky暗暗伤痛,心如刀割:「就算天涯遇上的是如我这种人,师父也没法接受?」
「sky,小玲不是羞辱你的意思,她想说的是,如果天涯真的幸运爱上知悉她一切愿意真心接纳她的人,她就更不可能让那个人受苦。那种人太难得,就算天涯想妄求,我们也绝不能见他从此堕入永生不尽的苦。你是学道的,悟得已然透彻,懂得阴阳相衡的正罡,生死定律的碁石,那个人即便真心也未必懂,百年过身後放下天涯,就只剩天涯独自凄苦了。你是她叔叔,我懂你会遗憾,但这是天涯的命,我们只能狠心。」
sky喃喃道:「我明白了,既然师父这麽说,为了天涯好,不管对方是如何真心,我也会……帮师父劝他放手,不要奢求。」
马小玲安心一笑:「谢谢你,有你帮劝的话,我相信天涯会听得进去。总之就当未雨绸缪,我们有相同的心思,往後如真遇上这种事,也才能同一阵线尽早化解不必要的麻烦。」
sky的心暗暗在淌血,马小玲这番话,明白指出连自己也绝无可能,这是一个僵局,除了回头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他能像复生一样不顾一切?即使师父不谅解,他也能无畏走下去?他终究不是毛忧,没有能生生世世陪伴天涯的条件,他只是人,即便能舍弃一切去爱天涯,却永远无法舍弃会轮回放手的事实。
况天佑一拍他的肩,微笑道:「别这麽为天涯担心,事无保证,天涯的未来还很难说,不用这麽杞人忧天。好了,再待一会儿就去休息吧,不要再熬夜了。」
sky低着头,突然道:「师父,有件事我希望得到你允许。」
「什麽事?」
「经过德古拉一事後,我觉得自己的道术有再精进的必要,我作为驱魔龙族的掌门,不能只守着前人的智慧故步自封,我必须要有作为。」sky抬起头来,如果要放下天涯,那麽有远离的必要,除了把心沉淀,没有其他办法,他必须要再放逐自己一次,「既是驱魔龙族,何故无龙,所以我要离开一段日子,为马家捕捉到神龙!」
马小玲愕道:「捕捉神龙?」
况天佑笑了:「小玲,你收到这个徒弟也不枉了,他的志气比天还高。」
「捕捉神龙这件事,除了马灵儿祖师,历代传人都没有这个经验,这不是我允不允许的问题,而是不知会遇到什麽凶险。」马小玲颇觉不妥,她虽欣喜sky有做大事的志向,却苦在自己在这点没能有帮忙的经历,「先不提找不找得到神龙,神龙不会轻易臣服凡人,要想神龙甘心作为马家灵兽可是难如登天的事。你再考虑一下,马家就算无龙也能有作为的。」
sky微微一笑:「师父,我明白你的担忧,但经过那战後,我觉得马家有神龙相辅的必要。先祖传下的咒法有数十条都需有神龙施展,这是先人智慧的结晶,历代以来只有我没有神龙辅佐,我本来遗憾,但後来一想,心情又激昂了。如果我能捕捉到,那麽我就是继马灵儿祖师後第二个收伏神龙的人,既然祖师能降伏神龙,我为何不能?」
况天佑与马小玲相视一笑,颇为感动,对马小玲而言,马家无龙何尝不是个遗憾,但她却从未有过sky这个心思,想着已是有些惭愧。况天佑笑了几声,「sky,我支持你,不管找不找得到神龙,这也是个很好的经历。马家走到此的确不能再故步自封,能添入心力也是一种改革。」
马小玲也道:「你就放手去做吧,我偷懒这麽久,是该为你扛下了。灵灵堂的事你不必担心,只要你安全回来就好。」
「谢谢师父,那灵灵堂就先托你管了。」
「不早了,我们先下楼,你也早点休息。」况天佑夫妻站了起来,sky也随之送他们离开。一关上门,sky靠着墙随即坐在地上,不得不认清事实,自己永不可能有朝天涯走近的一天,是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