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尔多挑了一条人并不好走,但比较适合马匹的隘口越过迷雾山脉。
「这是独家密道喔!」加尔多全程一直不断地重复。
「别闹了啦!」
「从现在开始下坡,」加尔多拍拍芬德林的头,「雅思敏你待会可要抱紧芬德林喔。我让隆跑在前面,你们跟着,速度会快到让你飞出去。」
我让自己伏在芬德林背上,加尔多那匹栗色马立刻撒开四只蹄向山坡下冲去。
奔驰,对,我想起来了,我看到塔瑞尼恩时想起的那个人,他也曾经载着我这样冲下山坡。他那匹枣红色马的鬃毛十分稀疏,奔驰时我还可以感觉到那人的披风一直不断在我们身後鼓动。我和他相识的时间不算长,但我清楚记得他暗沉的眼眸,不苟言笑的神情和他低沉的嗓音。时间是在当年,我在多尔安罗斯王城的最後一个晚上。
这个人是一名登丹游侠,他的名字叫做凡尔泰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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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长答应帮我去找罗西瑞尔,我的审判并没有公开,所以她也许还不知道这件事。当晚我睡在她寝宫的偏房,她可以为我作证的。我正正地坐在牢房中的一张软椅上,我因为是王族,还是有一定的待遇,然而接着走进牢房的侍卫长的那番话,却瞬间让我对这个优渥的待遇完全不在意了。
「雅思敏......」
「怎麽样了?」
「罗西瑞尔说,」他顿了顿,「我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她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不是!」侍卫长看起来很混乱,「她说──」
「什麽啊?」
「她说:『她并不知道你是什麽时候离开偏房的,所以无法为你作证。』还有……她说:『在多尔安罗斯犯下这种罪行是不会被饶恕的,她会要你付出代价,让你从此回不了多尔安罗斯。』」
我呆住了。
「还有,伏塔克去找印拉希尔王了。」侍卫长伸吸一口气,「你知道他要提议的是什麽。雅思敏,对不起。」
我蜷缩在牢房的一隅,罗西瑞尔……她说,她会让我付出代价……我做了什麽?我什麽也没做啊!还有,伏塔克他为什麽要这样恨我?我只是在错误的时间走到了错误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我把毯子裹紧了些。我现在只能等待,我并不知道伏塔克是什麽时候去找印拉希尔王的,只能默默等待亲王面对游说後的抉择,陪伴我的,是对罗西瑞尔绝对的心寒……
一个快捷的黑影闪进牢房前方的走道。
「雅思敏。」对方脱下兜帽,短短的黑髭和一双深沉的眼睛,是最近经常与印拉希尔会面的那名登丹游侠,据说他带来了来自各方的重要消息,我却只见过他几次。
「凡尔泰纳?」他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地用剑撬开门锁。
「雅思敏,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你是要……劫狱吗?」
「不完全是。」凡尔泰纳道,「你先跟我走。」
「去哪里?」
「到外面再说。」
我抛下毯子,跑到凡尔泰纳身边。他轻轻带上已经被橇开的门。我们默默无声地前进,路上一个卫兵都没有。
「印拉希尔王不想采纳伏塔克的意见。」凡尔泰纳话不掀唇地解释道,「他暗示我前来,同时调开了看守的侍卫。」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只是木然地点点头。
「印拉希尔王想必也意识到了伏塔克的专断,你离开以後,他应该会开始剪除伏塔克的党羽。伏塔克的势力也许会被消除,但我想罗西瑞尔公主的态度是另一个问题,发生了什麽事情不是我清楚的范围。总而言之,你恐怕是不能再回来了,懂吗?」
「那我以後要到什麽地方去?」
「我会带你到任何地方。」凡尔泰纳在监狱门口停下脚步向外探头,「现在先别说话。」
他没等我回答,直接拉起我的手跑出门外。凡尔泰纳的速度好快,但他的手握得非常紧,我跌跌撞撞地努力跟上他的速度。这片我们向来嫌狭小的草地,此时却显得遥遥无尽。跑啊跑地,终於,凡尔泰纳的速度慢了下来。
此时我们已经来到离屋舍稍远的室外空地,一匹枣红色的马默立在原地。
凡尔泰纳转头问我。
「你接下来想要去哪里?」
我看着他灰暗的眼眸。
「一个永远安宁的地方。」
凡尔泰纳没说什麽,只是伸手将我拉上他的座骑。
风中,我的脸颊留下两行泪。我看着周围掠过的种种景色,树木、天空、白云……但对於身後,那个抹黑了我的白色王城,我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